在座诸人除了荀与刘晔交际不多,余人皆与刘晔熟悉,郭嘉想了想,站起身来,从案桌上取出三人奏章,递给诸葛玄,道:“我等皆与子扬交好,若是小事,肯定会联名保他,你与尹公还是先看看吧。”
诸葛玄看完三份奏折,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将奏章递给尹度,皱眉道:“莫非数字有误?无效投资额度怎会如此多?”
郭嘉苦笑道:“我也希望数字有误,可这正式呈上的奏折,又有史阿坐镇,怎会有误?”
几人正在商议,门下吏带着张一安进门。张一安进屋看了看,道:“太子请诸位到东宫议事。”
几个人一同来到东宫,进了书房一看,原来是关羽回来述职。因为历史原因,关羽历来是姜述嫡系武将中的老大,西部元帅府初设时,关羽就是西部元帅府主将,管辖十余名军将。现在西部行省迁到罗马,原西部元帅府的辖区改为中部行省,西部行省现在主要管辖欧洲和非洲,比中部行省辖区人口多出一倍,主力军队一半以上皆驻于此,可以说关羽是大齐最重要的将领。关羽之女关凤是姜述妃嫔,关羽与黄巾系关系紧密,是黄巾系的重要盟友之一,深受姜述、姜靖父子信任。
荀等人进房时,姜述正和关羽说到征战怒比亚人和利亚人的事。只听姜靖说道:“长生公,军衙用兵决心很大,努比亚人和利比亚人现在退向南方,兼并小部落提供兵源,又占地利,我军兵力装备虽然占优,但这仗不好打。你是带兵的将领,你说新组建的非洲远征军实力如何?这支兵马能否建功?”
关羽答道:“远征军虽然刚组建,但是军官皆身经百战,指挥能力不错,即使没有驽炮营相助,正面对敌也会战胜那些黑夷。努比亚人和利比亚人之所以不好对付,主要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原先都是大齐官兵,训练士兵得法,又能充分利用优势,就是战胜,损折也会很大。”
姜靖道:“上次击败努比亚和利比亚联军主力,他们的主力伤亡很重,残存的军官也不会很多。这次既然要打,就要一战而定,文和公和孔明师兄都懂军略,这次出兵,要提前议出一个完备方案。”
关羽重重地点头,道:“太子放心,我们的兵马不会丢脸的。”
众人与关羽皆熟,待两人话头停下,上前寒暄一会,荀想了想,觉得关羽碰巧在此,正好可以议一议这事,把史阿等人的奏折放在最上边,呈给姜靖,道:“太子,这是最近重要的奏折,您得过一下目。”
姜靖随手拿起史阿的那份奏章,看了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也没说话,又拿下面程武的奏章看完,眼神变得冷厉起来,最后看完张羡的奏折,拿着奏折的手轻轻颤抖着。
对于姜靖,除了诸葛玄和尹度,余人对他十分了解。姜靖性情坚韧,敢爱敢恨,功利心很轻,路见不平事都要吼一声。姜靖平常庄重、严峻,轻易不形于颜色,但他爱憎分明,这份外人看了都会冒汗的奏折,姜靖肯定会大雷霆,说不定会下令斩了刘晔的级。
荀呈上奏折,未曾移目,一直在观察姜靖。如今太子监国时间不长,姜靖已经立下不少强敌,世家的人还在窥测时机,如果斩了姜述嫡系要员,说不定会让人利用,造成内部动乱。这个紧要关头,姜靖将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姜靖一直没有说话,室内人除了关羽,余人皆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插话。姜靖正在紧张思考着,刘晔这件案子,十分棘手,这给姜靖带来了难题,若是重办刘晔,这是给姜述嫡系一记响亮的耳光。世家人巴不得姜靖一气之下处理失当,待姜述回朝,他们就有了攻讦姜靖的理由。
姜靖初时让史阿前去益州帮助程武,已经意识到益州存在问题,只是没想到益州的问题如此严重。姜靖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大雷霆,强自压抑怒火,道:“文若公,你们看到奏折了?”
荀垂目答道:“我们这几人刚才都看了,不敢决断,正好长生也在,听听长生的意见如何?”
姜靖站起身来,拿起三份奏章,走到关羽身边,道:“长生公,你与刘子扬是旧识,你看这事如何处理是好?”
大齐帝国最重要的派系,并非黄巾系,而是姜述嫡系,核心人物皆是最早追随姜述的臣子,文以贾诩、荀、程立为主,武以郭嘉、关羽、周瑜为。姜述近臣很注意与这些人搞好关系,久而久之也融入其中,刘晔跟随姜述时间很长,位置类似以后的6逊,与姜述嫡系文武很熟,与其中多人关系亲厚。
与黄巾系内部紧密不同,姜述嫡系除了姜述,没有第二个核心,无论贾诩、荀还是郭嘉、关羽,都没有压服众人的资历和能力。姜述让嫡系尽心辅佐姜靖,嫡系就要尽心尽力,因为姜述是他们的天,他们心中的神,谁也动摇不了。
既然是同系,相互之间的感情与他人自然不同,刘晔身为姜述嫡系,又是皇后族人,现在犯了案,影响十分深远,有可能由此造成嫡系分裂。关羽接过奏折看完,沉思一会,道:“太子,刘晔案如果穷追下去,益州官员受牵连的肯定不少,此事需要好好斟酌一下。程武前去查案,刘晔加以遮掩,为了取胜不择手段,其实不算什么大罪,权当两人一场游戏。但是项目轻易上马,导致出现巨大经济损失,刘晔应对此事负有主要责任,他身边的亲信心腹要严审,若是刘晔知情,则应当严办。若是他被身边人蒙蔽,导致决策失误,罪责就小得多。刘晔原是陛下亲近臣子,与我私谊不错,但是私谊归私谊,责任归责任。我说句公道话,这事需要查实、查细,将导致决策失误的原因寻找出来,严惩涉案人、责任人。至于对刘晔的处理,应该缓一缓,慎重一些,不能过纵但也不能过严。刘晔跟随陛下左右时间很长,影响力很大,此案如果处置不当,将在朝中引起极大震动,各地刺史、太守也会惶惶不安。这样一来,官场震动,人人自危,对于目前朝局不利。不若暂将刘晔押回京城,派专案组留驻益州,详细查明此案,感觉没有错误时,再对外公开宣布。”
姜靖此时的心情平静了一些,回到座位坐下,并未立即表态,转移话题,道:“诸位先请落座,这案子既然出了,我们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处理刘晔,而是如何稳定益州局势,如何让朝局平静,如何让军政朝着预定方案展。”
待众人落座,女官上来给众人奉上茶,姜靖又开口说道:“我们在座这些人,与刘晔都很熟。说到派系,程武是仲德公长子,也算父皇嫡系一脉,与刘晔、史阿都算是一系。这事我先言明,并非政治派系倾轧,而是就事论事。就目前的情况分析,程武、史阿没有通过情报系统上专折,与张羡的奏折走的都是政衙通道,说明办理此案的几人,并非想将刘晔扳倒,所以先给诸位透个信,让大家都有时间应对,最终从轻处置刘晔。我不是借这事埋怨程武和史阿,而是想让诸位明白,程武和史阿报上来的情况,应该是实情,不可能夸大,也就是说,随着此案深挖,刘晔的责任可能更大。”
姜靖喝了一口茶水,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他接着说道:“父皇讲究以法治国,我想象不出父皇听说此案后的反应,但我依照父皇禀性判断,父皇宁愿自己吃些苦,费些钱财,也不愿擅杀亲近的人。这件案子起因不大,只是一起私设关卡征税案,所征的税也不是官吏私分,而是应付政衙下达的追讨亏欠的政令。刘晔在此案开始时,借了别人的银子充入金库,补足亏欠,这事不是大事,以他的才智能力,即使借了这些钱,肯定会有办法还上。以这件事办刘晔,最多免去实职,调来公衙担任清职。这件事最可怕的不是前面两件事情,而是三份奏折提的无效投资问题。以前我朝现过类似问题,父皇当年下过旨,政衙出台过相关政令,责任人要负连带责任。刘晔做的决策分为两类,一类是受人蒙蔽批的项目,一类是明明知情,出于某种原因,违心批的项目。在处罚时要根据情况,不知情的要从重处罚那些骗他的人,损失这么大,比平常的诈骗案要严重得多,处罚了相关责任人,刘晔的责任相应会小一些。还要注意时间,是出台连带法令以后,还是出台法令以前的决策。若是批件时间很早,相关政令没有出台,就不适于用现在的律令处理,若是律令出台以后签署的,就要按照现在的律令办理。若是刘晔明明知道上马这些项目会浪费大量国家财富,又是在相关政令出台以后做出的决定,诸位即使与他有私,也不必为他说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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