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棉马故道,一路南下,白佳玉怕完颜盈歌久病不耐舟车,中午就让大家歇息一下。伊丽琪也拿出肉干和干粮,分给大家充饥。
白佳玉拿着干粮,先得让完颜盈歌吃,哪成想自己进去后,完颜盈歌却一摆手,脸转向了对面,低声道:“不吃!”
白佳玉一愣,心想您这身子骨,不吃饭哪能行?他看完颜盈歌的样子好像有些生气,就走到床边,问道:“为啥不吃,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完颜盈歌也不回头,咳嗽两声,调匀了气,指着外面,说道:“就你那个相好的!她碰过的东西,我就不吃!”
白佳玉心想您这老头,就是找事啊,强忍着怒火,解释道:“干粮就是伊丽琪管着,要说碰,他都碰过了,咋着,敢情你一个也不吃?”
“诶呀我去?你小子还敢跟我顶嘴?我告诉你,我……我……咳咳……咳咳”完颜盈歌终于回过头,一边说,一边坐起身来,也不知道是那口气喘岔了,还是肋条叉子脱臼了,哐哐的咳嗽,张口抬肩,真不知道是不是会把五脏连城一溜拽出来。
白佳玉见他这样子,说不定那口气倒不上来,就挂在这了,忙把他扶住,在他后背轻轻拍打,劝道:“是我不对,您……您老人家消消气!”
也不知道白佳玉这几下拍打起了神效,还是这软话说的中听,完颜盈歌当时就停了咳嗽,把五脏放回了腔子,点了点头,说道:“诶,这就对了么!”他指了指白佳玉手中的干粮和肉干,继续挑刺:“话说你这大饼肉干,年轻人吃还行,我们这牙都快掉光了,咋个吃啊?”说完,他又指了指外面,语带双关:“这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疼人,心得细,给了我这玩意,分明就是让我一口嚼不动,卡在嗓子里憋死啊!”
白佳玉见他胡搅蛮缠,心里虽怒,但心想这事关契丹和女真合作的大局,自己骂完颜盈歌一顿容易,可这老鸡贼回去,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完颜塔娜指定翻脸,到时候女真大军不南下,契丹就缺少了一支重要的是同盟军。想到这,他就算打了牙齿,也得往肚子里咽,更何况,这完颜盈歌,还真打定主意当自己岳父,真心算是亲人,自己不管不顾,与心里也不过去。想到这,他平复了心情,问道:“那您想吃啥?”
“吃啥?软乎的?”完颜盈歌白眼一翻,说道:“面条,来点面条吧!”
“啥玩意?面条?你是不是……”
“啊咳咳咳咳……”白佳玉声调刚一抬高,仿佛碰到了完颜盈歌的“咳嗽”穴(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穴),完颜盈歌就开始玩命咳嗽上了。
“得得得!您先写着,别把脑袋震坏了!”白佳玉扶着完颜盈歌躺下,心想完颜盈歌说的也没错,手里的大饼,硬的跟盾牌似得,手里的肉干,硬的跟长矛似得,砸到脑袋上,都能肿个包,何况这老鸡贼肾虚牙松,咋能咬得动?他脑子飞快地转,这车上连面都没有,我上哪里给你整面条去?就算我拿麦子现在种上,那也得等秋个才能磨面啊!
面?我操,我咋这么傻!白佳玉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大饼,不就是面么!面抻长了,是面条,弄圆了,就是饼啊!你把饼煮了,不就软乎了?
想到这,他把车里的火炉子拿出来,又拿过包袱里的瓷盆,盛了一盆雪,放在炉子上。松花江两岸群山人迹罕至,积雪干净着呢,烧开了就能当水喝。等水烧开,他把面饼掰成半寸大小的块,放到瓷盆里,又见这里面有点素,就把肉干也撕成了一条一条,扔到水里煮。
伊丽琪看白佳玉在这里忙活,心中好奇,叼着肉干走了过来,歪着头,问道:“咋着,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白佳玉感觉嗅到了话语里的杀气,只能将伊丽琪话语里的机锋带偏,说道:“没有啊,你也没做饭啊,就是干粮么。再说了,你做饭要不好吃,我还能活到现在?”
“那女真狐狸精做饭好吃不?”伊丽琪显然没有被白佳玉的烟雾弹迷到,保持进攻,继续追问。
“你不要女真狐狸精狐狸精的叫,大家都为契丹效力,都是好姐妹,好同袍。”白佳玉说到这,嘿嘿一笑,说道:“公私分明,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你妈个头!”伊丽琪照着白佳玉屁股就是一脚,怒道:“老娘就从来而没见过你给我做过饭!你这是真把他当老丈人了?”说到这,她更来了劲,戳着白佳玉的额头,咬着牙骂道:“白佳玉啊白佳玉,我以前还认为你是个厕所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你看看你现在,一个狐狸精的就能给你整成这样,你以后也少在老娘面前装大,知道不?”
“诶呀,不行了,咳咳咳咳……”伊丽琪正骂的起劲,就听车里传来一阵呛咳。
白佳玉如遇大赦,也不管这咳嗽是真是假,拔步就往车里跑。
伊丽琪一把拉住他手臂,杏眼瞪得溜圆,怒道:“又不是你死,你去干嘛?”
白佳玉脸色一沉,放低了声音,正色道:“你个小丫头,傻不傻!这老鸡贼事关你姐姐的大事,绝对不能死,我这是逢场作戏,我把他伺候舒服了,事情就解决了!”他拍了拍伊丽琪的脸,低声道:“公私分明,公私分明。”说完,他端着炉子上的瓷盆,就往屋里赶。
“您老人家看好儿,这玩意绝对软乎!”白佳玉把瓷盆放在小桌上,又把完颜盈歌扶起,拿过盐,放进了汤里,这才拿过汤匙,尝了一口,不咸不淡,才端过去喂完颜盈歌。
饼一煮就软乎,再加上肉丝,还有点油星和肉味,配上盐,饼面肉水,和在一起,热热乎乎,不是一般的好吃。完颜盈歌虽然有病,但吃上之后,连数大拇指,最后是狼吞虎咽,一大盆汤,没半柱香,见了底了。
白佳玉一看,就这食量和度,哪像有病的人?
完颜盈歌吃完,打了个嗝,又来了精神头,开始一番评论:“话说咱们以后在一起的时间挺长,你啊,没事就给我整点这个,软乎的,热乎的,带点肉的。美中不足,这就不是面条,但比面条好吃。说不定这一千年后,成了一道名菜!你说,叫啥名好?”
白佳玉心想,您就别抬举我了,您还跟我生活挺长时间,一天我就想死!但嘴上还不能漏风,只能附和道:“我这才疏学浅,不懂,我看您姑娘懂不少汉学,您也懂吧!”
完颜盈歌点了点头,道:“汉学是个好东西!你这得努力啊!等我想想,你先烧开了水,再把馍往里放,就是泡馍,还有牛肉,就叫牛肉泡馍!你说这名,文不文雅!”
白佳玉琢磨半天,没想到这牛肉泡馍的名字文雅在哪,心想我要说不文雅,你再咳嗽死,可不行,就笑了笑,大拇指一树,大声道:“太文雅了,不是骗您,就您这学问,比俺们村刘秀才都高。”
吃完牛肉泡馍,继续往南赶路。真有可能这牛肉泡馍有奇效,完颜盈歌下午欢实了不少。大家整赶路的时候,推开窗子,探出头来,问道:“白佳玉啊,你手里拿的斧子,是不是蛮尼战斧啊?”
白佳玉点了点头,答道:“是啊!”
“那你拿到蛮尼战斧,就是女真的酋长了?”
“是啊!”白佳玉心想你这老鸡贼话里藏着刀,又搞什么花样?
“诶呀,这年轻人啊,爱轻狂,你当了大酋长,这辈分不能乱啊!”
“那当然!”白佳玉笑道:“对长者尊重,我们都不会忘,不光你们女真人有,俺们汉人也有!”
完颜盈歌叹了口气,“那是,话刚开始都这么说,但后来都变了样了,一个个鼻子顶到了天上去!见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这可不行!我这年纪大了,得给你上上课,让你们现在好好学习一下。”
白佳玉见他渐渐说到了正题,心想你是怕我们之后不尊重你,大感好笑,探问道:“那您说吧,该怎么学习?”
完颜盈歌“哼”了一声,问道:“我就问你,你以后见到我,叫啥啊?”
叫啥?白佳玉有些犹豫,心想我和完颜塔娜还没成婚,叫您岳父大人,是不是有点不对?再说,现在伊丽琪在旁边,自己这声岳父大人叫出去,这丫头是不是会掀了车?
就这么一犹豫,车里的完颜盈歌又咳嗽上了!
“别别别!”白佳玉忙道:“我得叫您岳父大人啊!”
“岳父大人”四字一出,完颜盈歌仿佛吃了仙药,马上不咳嗽了,但还是沉着脸,说道:“你刚才犹豫啥?这用犹豫么?现在犹豫,估计以后,我得管你叫岳父了!赶紧练习!”
白佳玉心想你这老鸡贼真够狠的,以前你也不这样啊,再看伊丽琪,一张俏脸跟七月的乌云似得,黑的不见底啊!再看呼格吉乐和阔日杜布,这俩人绷着脸,嘬着嘴,强忍着笑呢。
正郁闷着呢,就听完颜盈歌拉着长声问道:“诶呀!白佳玉,我是你的啥啊!”
“你是俺的岳父啊!”这话一打完,白佳玉心里跟吃了屎一样,心想你这老头也得分个场合不是?咱关上门,叫一百声都行啊!
“慢了!打的不情不愿的,我跟你有仇啊!”完颜盈歌哼了一声,又问道:“白佳玉啊,俺是你的啥啊!”
“啊”字刚落,白佳玉立马接上:“你是俺滴亲岳父啊!”白佳玉自己都乐,岳父还有亲的,这不是**了么?
完颜盈歌却挺满意,又拉起了长调,问道:“那你是我滴啥啊?”
“俺是你的女婿啊!”白佳玉接的更快,心想自己这女婿当得,比上门女婿还憋屈啊!再说了,又帮人家杀了仇人的上门女婿么!这时他再看呼格吉乐和阔日杜布,俩人都扶着额头,低声吃吃的笑。而伊丽琪,手里拿着穿甲箭,朝自己比比划划。
“表现不错!”完颜盈歌大拇指一树,大声道:“再来一遍!”
啥玩意?你他妈在逗我?白佳玉把这两句话强忍住,却听得身后呼格吉乐大声道:“不行了,大酋长,我俩先往前探探路!”说完,拉着阔日杜布,笑着向南跑去。
整个雪原,日影之下,传着爷俩这样的对答:、
“俺是你的啥啊?”
“你是俺的亲岳父啊!”
“你是我的啥啊!”
“我是你的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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