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城西南,四百七十里外。
古木连天,深涧如带。
此地人迹罕至,百里无人,四野不知蛰伏多少蛇虫猛兽,唯有近日,此处孤峰之上,多了一些从各大道场赶赴此地的仙门修士。
即便是深夜,诸多修士依旧没有入睡。
有些人盘踞在怪石之上,三三两两说着话,也有人站在一座幽深的洞口之外,凝视洞中。
陈浮生则站在峭壁旁边,一颗孤零零的竹子下面。
竹高十数米,在夜风当中,左摇右摆。
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女,身材修长,长得柳眉如画,相貌倾国倾城,此刻正立足于孤竹末梢,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随着风吹竹子,晃来晃去。
陈浮生就是担心这个师妹真睡着了,一不小心就从上面掉下来,他这才一直守着。
待到月色西沉,便是黎明之前,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
东北天际深处,一束雪亮的剑光,如流星行空,闪烁而来,似是连周遭天宇,也被剑光一分为二。
那剑光当中,隐含着一种虚虚实实,自虚而生的剑意,只需各方仙门修士细细一瞧,用心分辨一番,就知道这必定是宣明道场里,名扬中土帝国的虚空凝剑诀。
“师妹!”
陈浮生飞至竹子顶端,站在少女身边,再指着剑光方向,朝少女说道:“师妹快看,宣明道场的人来了。那剑光虽剑意沛然,锋芒毕露,却不够厚重,理当是宣明道场真传弟子,廖长空道友御剑而来。”
“廖长空?”
少女睁开眼睛,抬头凝视剑光,道:“宣明道场那个脾气很差的男人婆?”
陈浮生道:“徐师妹,你可千万别再乱说了,廖长空道友虽然脾气差,却恩怨分明,而且相貌极佳,风姿婥约,远在常人之上,又怎能算是男人婆?”
“哼!”
少女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道:“那便是母夜叉了。”
陈浮生无言以对,值得苦笑,盼望着这个师妹,千万不要在廖长空面前,再说这些话语。
远空剑光,越来越近。
“咦?”
少女抬起手来,指着剑光之上,与廖长空并肩站着的横江,问道:“那个白头的老头子是谁?”
“此人……此人,此人是……”
陈浮生只觉得横江极为眼熟,一时间想不起名字,沉思一阵,才道:“那人叫横江,是一个很博学人。”
“博学吗?”
少女扬起了头,问道:“比我徐夜月还博学吗?”
“这……”陈浮生想了想,说道:“十年前,我在墟城和横江相识,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凡俗之人,尚未步入仙门,就已经能精通虫书了。现在过了十年,他肯定更加博学多才。”
徐夜月哦了一声,点点头,满不在乎道:“原来是个书呆子。宣明山还真是奇怪,连老头子都愿意收。这老头子虽然
师兄妹说话之时,剑光已然飞近。
陈浮生远远挥手,招呼道:“廖道友!横道友!”
“陈浮生!”
廖长空将剑光悬停在竹子旁边,凌空而立,冷然说道:“十年之前,我独孤信师弟,和你结伴前往九崇山遗址。可独孤信遇到危难之时,你却独自跑了,可有这回事?”
“这……”
陈浮生苦笑道:“那古代遗迹大阵里,凶险重重,我本要拉着独孤道友一起离去,可独孤道友却不论如何都不肯走。我实力本不如他,争不过他,就只得先行离去。”
“哼!”
廖长空看了看陈浮生,又看了看徐夜月,问道:“这位姑娘是?”
陈浮生赶紧介绍一番。
徐夜月也不朝廖长空施礼,她直勾勾的打量着横江,目光灼灼,眸子里犹若有两团炽热的火焰。即便横江久经世俗,阅历广袤,也被徐夜月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原来不是个老头子。”
徐夜月似是颇为失望,又闭上了眼睛,随着摇摆的竹子,荡来荡去。
陈浮生则拱手道:“斗魔洞府之事,各派早已知晓,甚至各方纯阳高手,都推算过洞府周遭古阵,根据阵法演变之数,算出了斗魔洞府会在数百年后,重现天日。不过,数月之前,徐师妹在师门模拟古阵,重新推演一番,却现这斗魔洞府重现天日之时,就在这几天。此事,原本只有我洪都道场知晓,不料我风师叔的一个亲传弟子,却是辟雍道场派来的卧底,于是此事便传了出去……”
“年纪轻轻,就有能耐推演斗魔洞府的古阵,果真不凡。”
廖长空朝徐夜月点点头,语气却变得冷漠起来,道:“我宣明道场与你洪都道场,素来同进同退。你洪都道场若不将此事告知我宣明道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在洞府现世之前,才肯告知?”
陈浮生又是一脸苦笑,道:“廖道友有所不知,此番我与徐师妹离开师门之前,师门就嘱托我们。若是宣明道场以雷霆手段,解决了门中产业一事,就意味着宣明道场锐气尚存,可以在斗魔洞府与各派争锋。若是宣明道场不能迅处理门中事务,就意味着宣明道场已不能锐意进取,此事不说了罢。”
“哼!”
廖长空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陈浮生倒是个实在人。”
陈浮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朝横江拱拱手,道:“十年不见,横道友别来无恙。”
“十年之前,多谢陈道友舍命相助!”
横江微笑回礼,他一直记得陈浮生。
当初在沙漠当中,众人探访古代修士遗迹,地底洞府突然坍塌,众人各自逃命,无人愿意对横江施以援手,唯有这个洪都道场的陈浮生,用他那金灿灿的独角法宝,要带着横江一起飞出去。不料洞顶坠下诸多石头,将二人从半空砸落,陈浮生身受重伤,被人救走。
陈浮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当年我也刚刚修成仙门修士不久,对于驾驭法宝飞行的手段,尚未纯熟,险些害得横道友也被巨石砸中。时别多年,横道友也修成了仙门修士,可喜可贺。”
横江却问道:“贵派来此探访斗魔洞府的,只有你们二人?”
陈浮生摇摇头,道:“我们两个奉师门之命,率先来此,剩下的人由我风师叔带领,要过两天才能来。难道宣明道场,只来了你们两人么?”
横江点点头。
陈浮生一阵愕然,良久之后,才说道:“各方道场虽早有约定,纯阳老祖不可轻易出山。可例如探访斗魔洞府这样的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要出动神魂高手才好。宣明道场诸多前辈虽然暂时没有回来,可贵派华镇岳、黄天都、扶向阳、燕青崖四位道友,都是神魂高手。他们这几人,终归是要来一个的啊。”
“陈浮生!”
廖长空隐有怒意,喝问道:“莫非你瞧不起我?”
陈浮生尴尬笑了笑,道:“廖道友虽实力不凡,可终究不是神魂高手。”
廖长空周身剑意汹汹,傲然说道:“若有谁对我宣明道场心生不轨,就算他是神魂高手,我也一剑斩之!”
啪啪啪!
掌声从不远处响起。
一个身穿青衣的仙门中人,远远看着廖长空,道:“多年不见,廖道友竟是一点未变,还是这么盛气凌人,吾心甚慰啊。不过,我虽很欣赏廖道友的风姿,可如若在斗魔洞府里,你我为了师门利益,相互相争,我倒是要试一试廖道友手中之剑,能否胜过我的神魂道术!”
廖长空看了那人一眼,也不答话,只朝横江低声说道:“师弟,那人表面上文质彬彬,实则一肚子坏水,虽算不得大奸大恶之辈,却绝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此人的外表骗了。”
横江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二人辞别陈浮生与徐夜月,另找一处僻静之地。
廖长空自衣袖里,拿出一座巴掌大小的屋宇,朝坪地上一丢。屋宇见风即涨,变作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师姐弟二人走进屋中,暂且安顿下来。
随即,又有一些仙门修士,过来打招呼。
这等修士,都是来自于兰台,石室两处道场。
至于远处那些,连招呼都不肯打的人,横江不用多想,就已经知道,那必定是来自于东观、辟雍、蝠池三处道场的仙门修士。
如此五处道场,加上宣明、洪都。
中土帝国东南七大道场之人,已尽数来此。
一座古阵,罩住孤峰顶端,阵势玄之又玄,诡秘难测。
宅子里,横江拿出一个棋盘,摆在桌上,将白子黑子,一一落在棋盘上,左手与右手下棋,棋子啪啪作响。他借着棋子,推演山顶阵法。
以横江的智略,对于山顶古阵,也是一筹莫展,只得心中喟叹:“阵法一途,难学难精。对于我的修行天赋而言,更是难上加难。我的天赋,与他仙门中人相比,终究是差的太远。比起那洪道场徐夜月相比,更是判若云泥。也不知她是如何以仙门修士的修为,推演古阵,得出这斗魔洞府将在这几日现世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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