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怏的骨盒中抽离,白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虽然只是看了一半的骨盒,就已经让她体力不支。想起楚煜之前说过的话,她知道自己又在“自不量力”了。
说不出为什么,心中有一丝丝地疼痛紧紧揪着。苏怏选择的离开和邹念选择的遗忘,却都是因为深爱着对方,可到底为什么,却要落到一死一疯的下场。
瘫坐在地上,白慕紧紧拽着心口。却听得门“砰”地一声被重重打开,楚煜一脸怒气地出现在门口。
容不得白慕有所反应,楚煜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提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拽到了眼前:“疯了么?!我问你是不是疯了!”
白慕没有回应,只任由楚煜将自己拽到身前。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恨自己不能将他看个透彻,更恨自己无端陷入这囹圄之中,眼睁睁看着他操控那些可怜的人心,甚至以此为乐。
“才被反噬过,竟然还敢抚骨!”楚煜将白慕拽到近在咫尺的距离,厉声喝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是自不量力!”
呵斥之后,楚煜的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眼前女子黑白分明的瞳眸中,没有丝毫的惊惧之色,她只是那样怔怔地看着自己,打量着自己,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厌弃,仿佛恨不能将他一眼看透。
一瞬间,楚煜突然有些混乱。
眼前这女子,不过是意外之下束缚的血契之骨。分明只需让她去做于琳份内的事便可,到底为什么还要授她抚骨之术。
即便她此刻耗尽精气而死,以他数千年的修为来说,足够撑到周嘉找出下一个血契之骨。可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她耗尽精气而亡。
“怕了么?”
眼前女子开口的刹那,楚煜才恍然醒悟。原来他的确在害怕,怕的是看不到她,怕的是这个眼神和神态都偶尔与云芜相似的女子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怕在这漫长的年岁中,终有一日也会忘记云芜的模样。而有时看到白慕,就仿佛看到了云芜。没有无条件的顺从,没有刻入心骨的敬畏。有的是平等,是探究,甚至是厌恶。这都是云芜离开之后,他再也未能捕捉到的眼神......
见楚煜不应,白慕又继续说道:“苏怏的骨盒,就让你这么害怕?”
楚煜这才将视线落定在散落一地的骨盒上,随即他微微眯了眯眼,眸中散发着冷寒危险的气息。
片刻后,他突然回过头看向白慕:“就这么好奇?”
“好奇!”白慕仰起头,神情愤然:“好奇你都是如何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好!”楚煜突然用力握住了白慕的手腕:“既然你这么好奇,索性让你看个够!”
话语刚落,还不等白慕有所反应,便见楚煜的手轻轻一挥,两人便被一片薄雾笼罩。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苏怏伊始的愿望。”薄雾里,白慕听到楚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为何,他似乎离自己很近很近,然而白慕下意识地伸手探去,却只能触摸到一片如丝般光滑的薄雾,只余下带着楚煜淡淡暖意的气息在耳畔拂过。
因为这气息太过靠近,白慕心里一阵慌乱,片刻之后,她看到自己和楚煜站在黑猫酒吧中。而出现在前方的人赫然是周嘉和苏怏。
白慕猜想,这应该是在苏怏去找了楚煜之后,因为苏怏看上去明显消瘦且变得憔悴。
“他在哪儿?”白慕听到苏怏的声音淡淡响起,却有着触动心弦的绝望。
周嘉抬起涂满了鲜艳蔻丹的手,微微一笑:“那里。”
顺着周嘉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邹念坐在吧台旁,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子聊得尽兴。
“安心吧,是楚先生亲自挑选的。用不了多久,他的心就不会在你身上了。”周嘉浅笑着,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身侧的苏怏正在微微颤抖。
看到这一幕,白慕冷冷说道:“所以这就是楚先生跟苏怏定下的交易,用这些女人去迷惑邹念?”
“迷惑?”楚煜突然沉声一笑:“你以为这是迷惑?”
听到这话,白慕看向身侧。在苏怏骨盒的迷雾中,她与楚煜的身形都薄如蝉翼,然而在昏暗的黑猫酒吧里,她仍旧捕捉到了楚煜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屑。
“这些女人与周嘉不同,她们都是普通人。”楚煜看着前方的邹念缓缓开口:“如果你非要说她们有什么蛊惑之术,那便是这身皮囊吧!食色性也,即便是心中因为苏怏的欺骗和背叛而苦恼着,可是本性却抵挡不了放在眼前的诱惑。”
楚煜转过头看向白慕,昏暗中,他的眸子格外清澈透亮:“色欲如火,既然要被它的绚烂灼热所吸引,便要有被焚烧殆尽的代价......白慕,我所做的,只是将这些女人指引到邹念面前,即便她们身上与苏怏有着或多或少的相似之处,但她们不是苏怏。最终的选择,是邹念做出的。无论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目的,背叛就是背叛!”
这是白慕第一次听到楚煜唤出她的名字,这一瞬她仿佛觉得时间停滞。一种奇妙而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缓缓蔓延开来。
楚煜转过头,轻轻挥了下手,白慕便跟随着他穿过了苏怏一个又一个的骨盒。
白慕看到邹念从流连酒吧渐渐开始带着女人回家,从开始的争吵变成习以为常,邹念从来都不会看到苏怏在关上门后的泪流满面。
苏怏在银行里一遍遍地刷卡取款,可每一次都似乎是痛彻心扉。而取出的钱,她又会转而存进另一个账户中。
直到她拨通邹念母亲电话的那天。
咖啡厅中,苏怏将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邹念母亲面前:“这是邹念卡上所有的钱......”
邹念的母亲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孩子,这些钱你可以拿着.......”
苏怏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这不是我需要的,也不是我应得的。这些日子,我和邹念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几乎耗光了我们所有的感情。现在,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从此之后,在他的记忆里,我仅仅只是一个花光了他的钱,又卷走五百万不见踪迹的女人......”
说罢,苏怏便要起身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可以帮你。”邹念的母亲继续说道。
苏怏回应一笑,却是无比凄凉:“想回家去......”
“这个......”女人将一个身份证递到了苏怏面前:“是你的新身份,如果你愿意,可以用这个身份活下去,也许生活要比现在容易的多......”
苏怏接过身份证,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的名字:“于晶。”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地址,陌生的人生。在一瞬间,苏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新茂大厦三十二层,穿着白色长袖连衣裙的苏怏,宛如行尸走肉,她神情木讷的走进楚煜的办公室中,要用无名指指骨做最后一场交易。
“这根指骨似乎有些细瘦,看上去是被束缚过。”楚煜抚过她的指骨沉声说道。
“戒指……”苏怏呢喃着。在一起的这几年,邹念并未送过她戒指,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邹念曾将一个易拉罐的拉环套在她的指上,这样简单的承诺,却足足让她耗尽了所有的爱与骨。
“那么最后一次,你想要的是什么?”楚煜的声音缓缓响起。
“解脱。”苏怏的神情坚毅而果决。
“成交。”楚煜笑得阴鸷而魅惑。
地铁站台的角落,苏怏犹如在风中摇摆的纤薄纸片,在地铁呼啸而过的时候,她闭上眼径直朝前倒了下去......
眼前的薄雾渐渐散去,白慕察觉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三十二层的办公室,琳琅满目的书架,身侧沉郁的男人和散落了一地苏怏的骨盒。
“所以你给了她解脱,苏怏自杀了......”白慕沉声说道。
“不。”楚煜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即便她几乎交出了所有的骨头,我也无法左右她的生死。”
说话间,楚煜缓缓走到靠背椅前落座,黑猫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熟悉地跳上了他的膝头。
只是一瞬间,楚煜仿佛又回到了他固有的姿态:“我不过是有求必应,怎么会是凶手?或许你忘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咨询师,更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只是个抚骨人罢了......”
暴雨侵袭过的午后,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洒下一片暖光。
白慕站在病房门外,看着里面坐在窗户边的邹念。她的母亲坐在一旁不住地流泪,一遍遍向儿子承诺着一定会找到苏怏。
而邹念只是摆弄着手中的一个纸戒指,神情呆滞。片刻之后,他突然回过头,看向母亲,咧嘴一笑:“如果把这个戒指给她,她会嫁给我么?”但很快,邹念敛了笑容,神色中满是痛苦:“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白慕缓缓转身,尽量不让自己去听从病房中传来邹念声嘶力竭的疯狂叫喊。她突然觉得楚煜说得没错:“色欲如火,既然要被它的绚烂灼热所吸引,便要有被焚烧殆尽的代价......”
回到新茂大厦。白慕走进电梯,轻轻摁下了三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白慕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身形瘦高的少年从另一部电梯中走出。
在看到白慕的时候,中年女人开口道:“请问一下,楚医生的咨询室是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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