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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阳坐在悬崖边,望着金碧辉煌的宏伟宫殿,此刻,返回释厄宫的心情并不那么急切了,他不由地问自己:这真是自己内心急切想要返回的地方吗?这真是自己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可是,除此之外,又能去哪里呢?
天苍苍,野茫茫,何处是我乡?
不知不觉地,泪水模糊了朔阳的视线,往事像一江春水似的翻涌而来。
就在朔阳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和妹妹婵儿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见几个大汉擦着嘴走出他的家门,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可他还是拽着婵儿躲在了一颗树后。等那几个人走远了,朔阳拉起妹妹足不点地点飞奔回家,发现父母躺在院子里,浑身是血,胸腔大开,他随即瘫倒在地上。
恐惧和哀痛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支撑身体和精神的力量,生命似乎陷入了崩盘的状态。这或许是生命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只有用无知觉无感觉的空白来度过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免生命之火猝然熄灭。
婵儿扑在父母身上哭,自己的眼泪哭干了,伸出小手为朔阳擦眼泪。婵儿凉凉的小手把朔阳冰醒了,他站起身来,忍着哀痛开始在院子里掩埋父母尸体。
自从朔阳懂事以来,无论邻里还是他乡,人吃人、魔兽魔怪吃人的事情已经屡闻不鲜。其实,婵儿的父母就是头两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食人族吃的,当时婵儿只有五、六岁,在她沿街乞讨的时候,朔阳的父母收养了她。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婵儿庆幸自己重新有了父母,重新有了一个家。可今天,这一切又重新失去了,她和朔阳双双成了孤儿。此刻,婵儿和朔阳埋葬的不只是他们的父母,他们把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温暖也埋葬了,他们仿佛把自己也埋葬掉了。
朔阳拉着婵儿冰冷的小手,仰望天空,心里在默默地喝问: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对于朔阳和婵儿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正常的生老病死以及生活中所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正常事情,恐怕都不好理解,更何况这种人吃人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呢!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幼小的心灵所能理解的范围。
从此以后,朔阳带着妹妹婵儿开始了流浪乞讨的生涯。
直到有一天,在乞讨的路上,朔阳在与扑向婵儿的一只大狗搏击的时候,突然刮来了一股黑风,把婵儿卷走了。听见婵儿的哭喊声,朔阳望过去,婵儿已被黑风卷离了地面。朔阳不顾狗咬,狂奔过去,可是婵儿已被卷入半空,朔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婵儿随风而去,消失在苍茫的空中。
仰望着幽远的天空,朔阳知道妹妹婵儿被魔怪摄走了。
朔阳失去了父母。朔阳又失去了妹妹。
从此,朔阳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苦伶仃。
孤苦的朔阳,走上了伶仃的流浪乞讨之路。
又直到一天,在乞讨的路上,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朔阳的前襟,朔阳的小心脏仿佛一下子被揪到了胸外,惊恐之间他惨然思量:完了,完了,这下小命不保,心肝肯定被这群人吃了。
就在朔阳绝望时,他突然听到对面人群有人说:“慢着,慢着。你看这孩子也发生了变异,已经属于我族成员了,而且他的骨骼清奇,是一个练气修真的好坯子,还是把他带回去吧。”
话音一落,抓住朔阳的那只手缩了回去。
说话的人仔细打量朔阳片刻,又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摆摆手,说:“跟我们走。”
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可以随意摆布尿泥捏的娃娃,可面对一群威武的大汉,他只能听从人家摆布了。
就这样,朔阳被带到释厄宫,成了释厄宫的外宫弟子。
进入释厄宫,熟悉情况后,朔阳感觉仿佛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因为他可以在这里炼气修真,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只有一个瘦瘦的愿望,那就是修炼成修魂师,然后去寻找妹妹婵儿,然后和婵儿一起去寻仇,去报仇。
五年来,朔阳不是蛮拼的,而是几乎拼爆了,可是功业就是没有长进。别人是颜值爆棚、魅力爆棚、才智爆棚,而他却是蠢笨爆棚。因此,朔阳常常成为同学和师长鄙视和欺凌的对象,这使朔阳不禁有些气馁。
不仅是自身方面让朔阳落落寡欢,释厄宫的一些事情也让他感觉很纠结。一年一度的“阙试”,约一万名弟子进入天泽圣神阙,只有近百人能够出来,其余再无返还之望。这让朔阳很纠结;释厄宫内有些西方来的洋弟子,虽然没耍出“东人与狗不能入内”的把戏来,可总是凌驾于本土人之上。这让朔阳很是纠结;据说,从天泽圣神阙出来的人转为内门弟子,几年后成为了修魂家、修魂擘甚至修魂圣后,带领什么飞虎军团、苍龙军团、银河战队等等不是这个军团就是那个战队,征战八荒,这些军团、战队不仅与魔神派、魔兽派战斗,也屠杀“土著”。所谓“土著”就是本土的人族。这让朔阳异常不爽。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释厄宫对于朔阳来说是一个他不得不回,又让他感觉匪夷所思甚至诚惶诚恐的地方。
虽然童年的经历,是朔阳心中难以反刍的石子,可他仍然流着热泪忍着心痛常常回忆。虽然释厄宫是横亘在朔阳心头的一座巍峨高山,让他感觉沉重,让他感觉自身的虚无,但他还得走近它,依存于它。
朔阳想,终会有一天,他会看清释厄宫的庐山真面目。
挥去大脑中过往的云烟,思绪不再勾陈,朔阳站起身来,走到悬崖旁一口高高挂起的黄钟大吕旁,拉动绳索,钟声立刻响遍半空。
朔阳之所以久久地坐在悬崖边不起身,不仅仅是因为回忆往事,也不仅仅是因为犹豫,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本事过眼前这道宽阔的山涧。思之良久,他终于想出来了过山涧的办法,因为五年前他被带进释厄宫时,就是这种方法过的天择圣神阙。
朔阳走到一棵冠如华盖的古松下,从一个低矮的枝杈上解下一条绳索,然后拉动绳索,树冠大伞下方的黄钟大吕豁然敲响,声如鸣雷,激荡旷野。
黄钟大吕敲过之后,余音仍在绕空,只见一团黑云从远处飘来,渐行渐近时,才看清是一只像山一样的蠵龟飞了过来,最后落到了朔阳身旁。
“龟仙一向可好!”朔阳谦卑地说,“自从我第一次进释厄宫你驮我过山涧,已经五年多没见你了,今天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不是高兴,是庆幸。”老蠵龟的声音瓮声瓮气,“你见到我老人家有什么好高兴的?只是你比那些进入天择圣神阙没有出来再也见不到我老人家的人值得庆幸多了。”
老蠵龟的话让朔阳顿时无语,他默默地爬上宽阔的龟背。
“小子,坐好了,我老人家可要起航了。”老蠵龟瓮声刚起,庞大的身躯便飞了起来,须臾,便到了山涧中央的上空,突然伸着脖子把头转向朔阳,张开大嘴又吐出一个字,“钱。”
“钱?”朔阳愣怔一下,随即扯出很苦情的色形,“哦,龟仙圣君,您看我一个穷学生,哪有什么钱呢!您就高抬贵手……”
“那就对不起了。”老蠵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朔阳的话,随即山一样硕大的身躯竟然来了一个侧空半翻,它后背朝下一边往前飞行一边说,“那就请你再到天择圣神阙中走一遭吧。”
老蠵龟这一侧空半翻无异于鳄鱼的死亡翻滚,对随之翻滚的对象都是灭顶之灾。
“我的妈呀!”朔阳惊叫着一只手在仓促间竟然抓住龟背上的一个疣凸,而且龟背朝下时他的身体在空中荡起了秋千,危急之下他大声喊道,“龟仙,龟仙,我有钱,我有钱,你快翻过来,我给你钱。”
老蠵龟对朔阳竟能徒手抓住自己后背上的光秃秃的疣凸荡秋千而没掉下去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这小子高深莫测,还是别把事情做绝为好。于是,老蠵龟又来了一个半翻,把硕大的身躯正当过来。
朔阳惊慌中伸手从兜里拿出他从那个泰坦身上拽下来的三颗珠子其中的一颗,轻轻放到回头看他的老蠵龟的口中。老蠵龟闭了一下眼睛后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用舌头感受到了这颗珠子所蕴含的魂力,于是它满意地向朔阳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去,一伸脖子便飞过山涧,落到了对过的悬崖之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让龟摆渡。虽然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如果今天朔阳两手空空,那他会毫无悬念地重返天择圣神阙。
其实朔阳早就有心理准备,他只是舍不得那颗天择圣神阙中的“圣神”的那颗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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