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灵骨宝船一步步次第退后,步步为营。 那血峰道人果然更加的疯狂,浑身发丝,贲张而起,仿佛化身成一条条血蛇。
乾天两仪无量都天大阵因阵内宝船移动之故,威能大减。好在此时,下方的血魂天尊降灵大阵已破,亦无其余魔修牵制。船上的四十余名金丹修士,都可全力出手,助节法真人,与那血峰缠斗对轰。
庄无道此时已插手不进,十万星火神蝶,在这元神一级的争斗中,微不足道。
只要稍稍靠近,这些火蝶就会被那庞大的真元罡气,彻底碾灭。
只能远远望着,看着节法与血峰之间的交手。这元神级的大战,等闲难得一见。他早就想仔细观摩,只是刚才战事未曾明朗,廉霄也未脱困。他身为秘传弟子,不能出工不出力。
可就在庄无道看的入神之时,心念间云儿却忽又有了动静。
“好机会,剑主那面血神盾可以丢入进去了,此刻正是绝佳时机!”
“时机?”
庄无道皱着眉,而后就想起在那离寒天境之时:“云儿你的意思,是那万子圣胎?”
“正是!”
云儿语音空灵,不含烟火:“这是能使剑主,一步登天的良机!这万子圣胎,还残存大半,正是那阿鼻平等王,最欢喜的东西。尤在离寒天境之上!”
庄无道看了下方,那血色湖泊一眼。尤其血湖之上,那些漂浮的婴儿尸骸一样。
而后微微摇头:“我杀那些修士妖兽血祭,是因这天下修界,弱肉强食,修士中本就没什么好人,所以不违本心。可这些婴儿”
语音一顿。庄无道的眼中透着厌恶抗拒之色:“还是算了!这事我若做了,与那些赤灵三仙教的魔修何异?”
对庄无道言中恼意生疏,那云儿却并未放在心上,悠悠说道:“剑主的性情,剑灵岂能不知?我让你这么做,自有理由。此乃是功德,而并非恶举。”
“嗯?此言和解?”
庄无道眼中,现出了诧异之色。
“那万字圣坛,一万血婴,还有亿百万人的冤魂。怨气实在太重,煞力凝聚。此等程度的怨煞,别说是你们离尘宗,便是燎原寺那样的佛门大宗全力以赴,都无法在其全盛之时化解。而若不及时处置,此处一千三百里方圆,必定会在四十九日之内,化为一片死地。那时不知更有多少生灵,死于灾劫。”
庄无道冷笑:“所以不如献祭给那阿鼻平等魔主?”
“你可知阿鼻平等王,为何会被佛宗道门接受,成为十殿阎罗之一?”
不等庄无道开口问,云儿就已解释道:“只因这位魔主,多少还有些底线,不似其余魔主般肆意妄为。就比如那些血婴,本身并无修为,除去自身所有的先天之气有些价值之外,本身连转化魔虫的资格都没有。换成其余魔主,多是直接吞噬炼化,又或者随意丢弃,不再理会。可换成是阿鼻平等王,却可借其冥土养魂,使这些血婴残灵恢复,甚至日后还能有一线转生轮回之机。”
庄无道怔了怔,而后只觉不可思议:“照你这么说来,这位魔主岂非是好人?”
“好人?”
云儿嘿然冷哂:“不过只是羊与牧羊人之间的关系而已,牧羊人给羊吃的住的,那羊养大。最后还是要羊身上剪毛,甚至最后宰了吃肉。你说这牧羊人,是好是坏?”
庄无道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要知哪怕是有禅师一级的高僧出手,也最多是将这万子圣胎的怨灵,彻底磨灭,从此不存于世。总之你若是将这万子圣胎血祭给阿鼻平等王,那些怨灵,还有一线冲入轮回的机会。阿鼻平等王所在冥土,本就是死灵乐土,轮回之地。若是不愿,则这些怨灵,要么是为祸世间。要么是被困束在魔道法器之内,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云儿说到此处,也不再劝,只淡淡道:“我言尽于此,究竟怎么选,由剑主自决!”
庄无道皱眉,踌躇犹豫了数息,终是心中微叹。他与云儿相遇,已经八年。知晓这剑灵,绝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诓骗,引他恶感。一应所言,必定是真。
看着那血湖,再回思起湖底,那遍地的婴儿尸骨。庄无道闭上了眼:“该怎么做?赤灵三仙教还有人在,血神盾若吸噬这血湖,那血峰道人,岂有不能查知之理?还有这万子圣坛,本是赤灵三仙教献给那三位魔主的祭品”
常理而言,这些祭品应该已烙上了这三位魔主的印记。
“不过只是三只刚好进入天魔阶的魔主而已,岂有资格,去与阿鼻平等王相争?那位若是心动,自能让那所谓赤灵三仙,都不能知觉。便是强行夺取,也无不可。至于那血峰道人”
云儿语音又一顿:“那人现在理智几乎全失,只剩下残余灵智。待得他恢复过来,那阿鼻平等魔主,早已吃干抹净,不留痕迹。”
庄无道摇着头,那位阿鼻平等魔主会怎么做,他才懒得理会。云儿既然说不会有事,那他也再无推拒此事的理由。
他性情果决,既然有了决断,就不再婆婆妈妈。信手一抛,就把那血神盾混在那诸般宝光中砸出。刚一接近那血峰十丈,就被反弹开来。
几乎无人注意,就在十艘灵骨宝船在洞阳山外,越退越远之时。一面血色盾牌如流星般飞凌至血湖上空,沉入至那湖底之内。
须臾之后,在这血湖最深处,一个小小的漩涡,正在成型。
直到四个时辰之后,十艘灵骨宝船,才从血峰道人的纠缠中,脱身出来。
此时距离洞阳山已经三百里之距,远远脱离那万子圣胎血气灌输的范围之外。
那血峰道人虽是双眼赤红,疯狂戾绝,可却本能的未曾再追击。
一旦脱离开洞阳山顶的血湖,这血峰也不过就是一个元神中期的修士而已。便是没有那十艘灵骨宝船,以节法真人的修为,亦可战而胜之,又何况是还有着一座乾天两仪无量都天大阵为背后的依靠。
无有血峰道人的牵制,十艘灵骨宝船的船速,陡然加快。而此时船上,无数的信符传出。皆是由船上的筑基与金丹修士发出,飞往四面八方。
其中可能有向外传递消息的,不过节法真人并未禁绝,知晓这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这些修士在通知自己的亲属族人避难。
洞阳山的万子圣胎与赤灵三仙教虽除,然而离尘宗危难却未解,反而可能陷入新的危机。
节法绝不可能轻易放这些人离去,而对手则极可能朝这些金丹筑基修士的族人下手,牵制要挟甚至屠戮。
这也非是离尘所乐见,故而节法真人对这些修士传递消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不曾看见。毕竟真要是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多少会影响军心士气。尤其临近藏玄大江的诸国王室,确有提前逃难的必要。
不过对于太平道的图谋与布置,船上诸人,也依旧是不得其解。
“无论那太平道是何打算,召集列国金丹前来聚集,让离尘本山加强防备,总不会有错。”
“可这太平道到底意图何在?别到最后,却反是虚惊一场。”
“是为东海么?废了这么多的功夫,总不可能无所谋。那血峰道人意图牵制我等,也是在座列位亲眼目睹。”
“可这又有何益,若要在这东南之地有什么动作。东海几位元神修士,旦夕之间就可返回”
船厅里司空宏等人议论不绝,只有廉霄与节法,默默端着着不乏一言。
其实召集周围列国金丹修士之举,节法真人已经在做。仅仅半日时间,就又有三艘次一等的灵骨宝船会合,金丹修士的数量,也已经增至五十二人。多是来自大江南岸,一等一的富庶强国,还有一位就在附近游历的离尘金丹。
不久之后,应当还有更多的金丹修士来临。
庄无道列席旁听,也同样是默默不语。他也同样想不通,那太平道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
而就在他沉思之际,视角余光就又望见那节法真人的身侧,一道隐约的镜形光纹闪烁,而节法的眉头,也深深皱起。
此时在场诸人,也都注意道节法的神情。纷纷把目光望去,等待这位元神修士的消息。
节法也未让人等待太久,苦笑着看向东面。
“是风灾,东海五千年一次的风灾。太平道,真是好算计。”
“风灾?我记得前一次,是四千六百年前。不该是”
司空宏话一出口,就是哑然。想起前一阵,就有消息,说是太平道修士,常在碎风海内活动。
只是东海道宫那边数次搜寻,都未查知太平道,到底是何目的。只当对方,是在试探东海各处的虚实,或者是寻觅全新的横渡碎风海的路线。久而久之,离尘诸人,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此时想来,太平道的目的,多半是为今日风灾。东海风灾,那碎风海正是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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