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七简单介绍了祷师的背景,身旁的老者意犹未尽,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年轻的祷师说过想请他帮忙,忙问有什么事。
“我想随意出入四中,希望能有个学生的身份,你儿子是校长,应该能有办法,但他不认识我,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顾七包扎好手臂,用牙齿咬着绷带头系紧。
“学校出事了?”考虑到顾七的身份,老者的面容变得十分严肃。
“我也不清楚到底算不算出事,进学校就是为了确认。”顾七穿上从家里取来的衣物,看起来还是很疲倦。
“明白了,我一定会尽全协助你的,要我怎么做?”老者立即站起身来。
顾七坐着没动,认真说道:“祷师和魂灵之间不存在从属关系,我是请你帮忙,而不是命令,在帮忙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心愿,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尽力帮你实现。”
“心愿?”老者一楞,歪着头想了老半天,笑得有些无奈:“老实说吧,我这一辈子活得普普通通顺顺利利,教了一辈子书,和老伴过得挺幸福,儿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当上校长了,孙子聪明健康,我活了六十多年,也足够了,没留下什么遗憾,想不出来有什么心愿。”
顾七想了想,说道:“坟前洒下的最悲伤的眼泪,是痛悔应说而未说的话、应做而未做的事,无论对生者还是逝者来说都是如此,你的遗憾或许就是没能把刚才那番话传达给家人。”
老者低头沉思了一会,看向顾七的眼神都变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严父慈母’这个词听得太多,总觉得做父亲的就要严格,慢慢变得古板起来,最后连和儿子沟通都不会了,临死的时候想要承称赞的努力,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那句话总结得真好。”
“那句话的前半句是哈丽叶特-比切-斯托(harriet-beecher-stowe)说的,后半句是我师父加上去的。”顾七站起身来,把换下来的破烂衣物和倒空的瓶子扔进通风口,走向楼梯间:“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人,目的都是沟通,事情就好解决了,先去校长家吧。”
跟在后面,思考着刚才的话题,老者忽然想起来什么,忙问:“学校有事确实不能放任不管,可一校之长私自把你安排到学校里可不是小事,搞不好是要丢饭碗的,你打算如何说服晋元?”
他生前名叫邱毅,儿子邱晋元是安明四中的现任校长,想要尽快入校的话找校长是个不错的主意,自己找上门肯定不行,带着校长他爹就把稳多了。
站在电梯前,顾七回头道:“告诉我一些只有你们父子知道的事,我好进门,进门之后要做的沟通就交给你了。”
“我?”邱毅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睁得老大,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很是吓人:“他要是看得见我,我不早就跟他说完升天了么?莫非你能让他看到我?”
“透过我的链环,他确实可以看到你,但仅仅是看而已,没办法听到你的声音,无法沟通。”走进电梯,顾七靠在如镜面般光滑的金属壁上,拉低兜帽遮住脸。
“那要我怎么说明?”邱毅觉得自己是在挤牙膏,顾七不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只是说话非常被动,沉默却不寡言,几乎全是在回答。
这次他问到了点子上,顾七的回答很详细:“我的异能名为‘双链’,有两层意思,一是我有两种锁链;二是双链一词常与dna或rna联系在一起,我能为魂灵构筑时限为五分钟的身体,与生前无异,利用这五分钟时间,把你要说的和我拜托的都讲清楚,应该不成问题。”
邱毅的表情十分精彩:“意思是我能再活五分钟?之后呢?”
“之后我的能力消失,构筑的身体从双脚开始崩坏、破碎,无论心愿是否完成,你都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是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请好好珍惜。”顾七走出电梯,点了支烟。
…………
…………
米尔顿大酒店位于邱晋元家和学样的中间,距两边都只有十分钟车程,邱家所在的小区大门有保安二十四小时站岗,进入小区对顾七来说不成问题,在邱毅的带领下,他直接来到了校长家门口。
难点是进门,顾七可以轻松的爬窗进去,无论几楼都可以,但既然是来寻求帮助的,翻窗子就有点不大合适了,他站在门外和邱毅谈了一会,取下兜帽,按响门铃。
此时已是深夜,邱晋元一家早就睡下了,顾七一遍遍的按着门铃,五分钟后,内门终于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中年人的脸,表情十分困惑。
“邱校长,我叫顾七,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在四岁时爬窗台摔下来,左耳上方留下了一条疤,至今还在;十一岁时和同学打架,你父亲被班主任叫去训了一顿,回来后打了你一耳光;你和夫人是靠同事介绍认识的,你女儿六岁时打翻了热涨的牛奶,右脚脚踝处留有烫伤疤痕……请让我进屋,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谈。”顾七没有给邱晋元插嘴的机会,一口气说完了他想传达的信息。
这些话没有涉及太深入的**,是最没有价值的情报,正因如此,知道的人才最少,对于个人来说份量最重,用来“敲门”是最适合的。
邱晋元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打孩子这种事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和别人说,况且顾七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而邱毅离世已有十年之久,就算是忘年之交也忘不到这个地步,这番话既矛盾又怪异,却成功的让邱晋元拉开了内门。
客厅的灯已经点亮,有些刺眼,邱晋元的妻子刘燕站在茶几后面,神情紧张,女儿邱楠听到动静,套了件宽大的t恤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忽然看到顾七,“呀”的轻叫一声又连忙退了回去。
“有什么事可以在外面说吗?都这个点了……”邱晋元隔着防盗门说道,他往门外看了几眼,即想知道顾七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又怕他来意不善,万一一开防盗门冲进来几个大汉怎么办?
“找面小镜子从栏杆中间伸出来,就可以看到左右两侧;拿把菜刀再开门就不用怕我用力拉门;如果还不放心的话,可以打电话叫熟悉的邻居或住得近的亲戚……”顾七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邻近小区的那拉表亲就行,十分钟就能过来,我可以等,没关系。”
邱晋元盯着顾七的眼睛,过了一会,伸手打开防盗门,他在顾七眼中看到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坚定,冷漠而沧桑,两道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般,但没有丝毫恶意。
“谢谢。”顾七走进门,朝刘燕点了点头,在邱晋元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看向了邱楠的房间门。
“要……叫她出来吗?”邱晋元完全不知道顾七要干什么,有些紧张。
顾七点头道:“最好叫一下,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永远失去了。”
邱晋元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莫名奇妙的话作出反应,邱楠已经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还套着那件大t恤,但穿上了一条牛仔裤,拿着手机,似乎随时准备报警。
等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顾七开口道:“为了你们着想,希望三位不要把接下来所看到的和听到的告诉别人,以免被当成疯子;也不要擅自打听相关的事,以免惹上麻烦,这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只是我的建议,如果三位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就开始说正事。”
邱晋元、刘燕和邱楠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七等了一会,见没人开口,继续说道:“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们感到不安,但我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发神经,也不是为了讹钱,而是有事相托。”
他停顿了一下,沉声道:“刚才我说和邱毅老爷子是朋友,事实上我们今天才认识,老爷子现在就在我身边……在你们表示愤怒之前,可以随便问我一些问题,只要老爷子知道并记得的,我一定可以回答出来。”
听到前半句话,邱晋元一家三口确实都很愤怒,差点要抄家伙了,可后半句话又让他们压下了怒气。
最先开口的是邱楠,她直奔主题:“我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没有考好,回到家……”
顾七立即接口道:“你数学考了七十五分,回到家不敢和父母说,情绪低落,你爷爷看出来了,弄清事情原委后,他和你说偶尔考砸一次无所谓,只要知识学进去了,以后怎么考都不怕。”
邱晋元和刘燕都不知道这件事,同时看向邱楠,她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害怕,顾七的答案太过详细,连考试分数和邱毅的原话都说出来了,好像爷爷真的在他耳边细语一样。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就请说吧。”邱晋元这次很干脆,顾七提供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他更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意图。
“我拜托的事和老爷子想对你们说的话,都由他自己来说明,请帮我准备一个房间,你们不要进来,给我一分钟就行。”顾七说着站起身来。
“去我的房间吧。”邱楠指了指自己的屋门。
顾七点点头,径直走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
“记住,你只有五分钟时间,在身体开始发白光的时候就不能再开口了,我的建议是到时候保持微笑,至少能给家人留下个美好的回忆,一路走好。”他说着,抬起左手摊开手掌,按在邱毅胸口上。
雪白的锁链从掌心伸出,刺进了邱毅的胸膛。
先前背起左手并不是为了保存实力,而是因为左手手肘之下只能放出白色的锁链,白链无形,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链梢在邱毅的胸腔里卷曲成团,卷成了心脏的形状,链尾从顾七掌心断开的同时,这颗白色的心脏开始跳动,每一次跳动,链环的数量都会增加一倍,很快就膨胀成了一个人形,接着锁链越变越细,人形链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等白色的外壳脱落消失之后,真实的邱毅站在原地。
老人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对顾七深深鞠了一躬,开门走出房间。
客厅里响起了惊呼声,顾七则缓缓坐倒在地,靠着邱楠的书桌,低着头陷入沉睡。
这个夜晚真是前所未有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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