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马队的老部下,最亲信、最能干的,如丁世杰、张勇、伊克桑,都带了出去,现在都是一方大员;剩下的穆宁、于春和等,若论信任之专,其实还比不上两个结义兄弟阿尔哈图、蔡尔佳,这两位,毕竟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因此,照应和保护吕氏的差使,就交给了阿尔哈图和蔡尔佳。刚好,为吕氏购置的宅子,在蔡尔佳的左营防区,也是阿尔哈图这个左翼总兵该管的地界。
回京之后,关卓凡还没有去“拜见”过这位“小婶子”。
一个是这段时间确实太忙,和白氏、明氏“对面”的时间都少了;一个是政争波诡云谲,要分外小心,不要关键时候被人抓到什么把柄。
还有一个,是圣母皇太后的柔声细语犹在耳边,“我不是吃干醋”,“这个女人命硬,克男人”。
后面那句话,俺从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而来,是无所谓的;前面那句话,可要稍稍多想一想,哼哼。
总之,关贝子一直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现在,政争平息,局面都进入掌控之中,关卓凡身体里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便熊熊燃烧起来,就在此时,阿尔哈图上门“汇报工作”了。
阿尔哈图说道:“吕氏主仆两个,搬进去后,一直很安静的,从来没有出过门。”
关卓凡微觉不安,两个多月了,如果一次门都没有出过。岂非形同“软禁”?这个其实并非自己的本意。
阿尔哈图继续说道:“老黄每次回报,都说吕氏主仆,做做针线,抹抹牙牌。没有任何异常。”
吕氏入住的时候,宅子里的仆人、丫鬟什么的,便已经备好了。这个“老黄”,是仆人的总管,自然是身负监视之责的。
阿尔图哈神色郑重:“今儿早上,却出了状况。”
今天一大早。有一个年轻人上门,说是吕氏的远房亲戚,来拜见“表姐”。
吕氏主仆一看见这个年轻人,神色就大大不对。
接下来,吕氏将老黄支了开去,关上了房门,和珠儿,还有那个“表弟”,留在房内。
三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老黄在外面听不清什么。又不敢真把耳朵贴在门上,只是能够听出房内的人在激烈地争吵。
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表弟”拎着一个包裹,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送他出来的珠儿,则神色凛然。
吕氏当时的样子。没看见。
老黄判断,这个包裹里,十有**,是金银细软。
老黄临“出门”的时候,吕氏叫住了他,神情如常地说,能不能够请关贝子拨冗来一趟啊?
老黄很尴尬,说贝子的面,我一个下人,哪里见得着啊?
吕氏就不说什么了。
关卓凡想。这位吕氏,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一个女人。
阿尔哈图说道:“吕氏这个‘表弟’,我已经派人盯住了,他宿在城南的一家小客栈,那儿是老穆的防区。随时可以动手。”
微微迟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珠儿,老黄说,脚步轻捷,身形灵动,身上应该是有功夫的。”
说完了,阿尔哈图偷觑着关卓凡的神色,惴惴不安。
关卓凡要“吃”这个吕氏,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情。本来,照顾、保护上官的女人,是天下第一等美差,可如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这个差使,还算不算美差,就不大好说了。
还有,这个“表弟”,是如何知道吕氏的宅子的地址的?
关卓凡不会认为是从自己这儿露出去的吧?
关卓凡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仰起脸,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表弟’,大致是什么形容?”
阿尔哈图说道:“老黄说,这个人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出头,个子不高,生的……十分俊秀。”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老阿,你在这里等一等。”
然后走出了花厅。
阿尔哈图只好在厅上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忐忑不安地等着。
过了一刻钟,关卓凡回到花厅,阿尔哈图赶紧站了起来。
关卓凡将一个信封交给阿尔哈图,上面打了火漆,封缄严密。
关卓凡说道:“老阿,你辛苦,办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你亲自跑一趟丰台,将这封信带给吴建瀛。吴建瀛会派人和你一起办第二件事情:将这位‘表弟’拿住——记住,不要打骂,不要问任何话,找个妥当的地方先看起来。然后,你们一块儿到我这儿来复命。”
阿尔哈图“喳”地应了一声,就准备行礼退出。
关卓凡止住了他,说道:“对了,记住将那个包裹拿回来。”
阿尔哈图走后,关卓凡轻轻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对吕氏的态度是不对的。要么“吃掉”,明确“所有权”;要么放吕氏自由,从此两不相干。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不明不白,以致启动一些人异样的心思。
当然,像吕氏这种人,是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的。如果关卓凡真的放开手,她很快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猎物。
没法子,怀璧自罪。
吕氏自己,就是最美的那块玉璧。
至于珠儿,老黄应该没走眼,身上恐怕确实是有功夫的。
不过这不奇怪,吕氏原先的身份是“英王娘”,这位珠儿,既然和吕氏一起到了胜保手里,就是从“那边”而来的。太平天国里尽有女子当兵当官的,原先,珠儿应既是吕氏的贴身侍女,又是她的贴身护卫。
说到珠儿,关卓凡想起了婉儿,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阿尔哈图的办事效率很高,申正一刻离开贝子府,戌正二刻回到贝子府,两个时辰多一点,什么事情都办好了。
同阿尔哈图一起过来的,是吴建瀛部第二师第七团的副团官,叫做孙茂林的。
关卓凡说道:“老阿,你等一等,我和茂林说几句话。”
带着孙茂林进了书房,关上门,关卓凡说道:“你说吧。”
孙茂林脸色凝重,说道:“贝子料事如神,这个人,正是陈聚成。”
陈聚成,陈玉成的幼弟。
关卓凡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孙茂林是吴建瀛的嫡系,在上海的时候,随吴建瀛一起投了关卓凡。关卓凡给吴建瀛的信,就是要他找一个认得陈玉成兄弟面貌的亲信部下,和阿尔哈图一块儿办差。
给吴建瀛的信,不但封缄严密,还是用轩军的专用密码写的,这位“表弟”的真实身份,连阿尔哈图也不可以知道。
陈聚成和哥哥一起被俘,被苗霈霖一起送给了胜保。胜保不但没杀他,还把他留在军中,“帮办军务”。
这个事情,为僧格林沁侦获,密报朝廷。但这个烫手山芋,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是算陈聚成反正了呢?还是算胜保窝藏逆犯?于是,只好就像吕氏一样,装作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反正陈聚成年纪既轻,又庸碌无能,没有任何威望,和他的哥哥比,天上地下,是不需要担心他能翻起什么浪来的。
因此,多隆阿拿办胜保的时候,不罪其余,任由包括陈聚成在内人等,打点行李,四散奔逃。
僧格林沁给朝廷的奏折中,说因为陈聚成送了胜保几千两金银,胜保收了贿赂,才放过陈聚成的。关卓凡认为,这个说法不大靠谱。人都抓了,财物行李自然全部籍没,用得着你“送”吗?
真正救了陈聚成一命的,关卓凡认为,是吕氏。
吕氏对陈玉成,应该是有真感情的。爱屋及乌,既见宠于胜保,出力救下这个小叔子,是有可能的。
对于胜保来说,陈聚成毫无分量,“战果”里面,多他一个不为多,少他一个不为少,不如卖姨太太一个人情。
嗯,小叔子……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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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更,放在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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