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臣从小好狠斗勇,虽然读书、中进士、做官,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变起仓促,陈景浩和身猛扑,他向后急退,也只堪堪避过心口最要害的位置,那把尺余长的尖刀,还是透胸而入,直没至柄。《 ..
这是陈景浩第一次动手杀人,但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迟疑。
王佐臣倒在河边,一时不得便死,陈景浩踩住他的身体,用力拔出刀子,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在他的脖颈处,轻轻抹了一刀,割断了他的颈动脉。王佐臣鲜血狂喷,把就近的河水,都染红了。
陈景浩确定王佐臣再也不可能救得回转,这才跳下事先准备好的一条小船,三转两转,不知道转到哪条河汊里去了。
整个过程,王佐臣的仆人、王家丝行的伙计、摇船的艄公船娘、码头上的闲人,个个目瞪口呆,由得陈景浩行凶杀人,然后从容遁去,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干涉。
等到湖州府和杭州府的衙门,弄清爽整个局面,发出海捕文书时,陈景浩已经到了上海,躲进了租界里边。
当然,洋行里的差事是保不住了。中国政府虽然不能到租界里抓人,但洋行也不可能用一个杀人在逃犯做买办。在中国的地面上,总要跟中国人打交道的——作为一个管事的,你不能总躲在租界里吧?那还怎么干活?
不过,陈景浩打了几年洋行工,颇有一点积蓄;家里的资产变卖之后。也有足够的现银。因此。经济上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他变名为“陈忆成”——取思念亡父之意。租了一个小房子,深居简出,省吃俭用,偶尔替人盘盘账,算是打打零工。
陈景浩——陈忆成原先的计划,是搭上一条走外洋的轮船,到英吉利、法兰西或者美利坚哪个国家去。但临行的时候,又不忍起来:这一走。就彻底成了一个“黑人”,再也不得生归乡梓,承欢高堂膝下了!
就在这时,洪杨之乱的战火,烧到了江南一带,且愈演愈烈。陈景浩决定:先留下来,看看情形再说。也许,会有什么……机会?
再说,江南遍地烽火,他也是实在放心不下杭州乡下的母亲和妹妹。
局势急剧变化。先是两江总督何桂清失地弃城,被朝廷革了职。也躲到了上海;不久,杭州被数十万长毛团团围住。
陈忆成以手加额:真是侥天之幸!因为陈、王两家之争,歪打误撞,将母亲和妹妹放到了乡下,长毛一来,反倒不用受围城之苦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决定,真真正正是“侥天之幸”。杭州围城,内里情形极惨,最后粮食净尽,竟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即便如此,杭州最终也未能避免城破之灾。太平军破城,杭州人赴死者极伙;西湖边的满城,更是举城蹈火。浙江巡抚王有龄亦殉国难。杭州成为洪杨之乱中,东南被祸最惨的地方。
杭州被围之后,太平军兵锋直指上海,沪上风声鹤唳,一夕数惊。
接着,就是那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关卓凡,带了一支小小的“轩军”,来做上海知县了。
这个关卓凡,打一开始,就引起了陈忆成的极大兴趣。待到他拿下何桂清、组建洋枪队这两件大事做出来,陈忆成对其信心暴增:我没有看错,此人不是凡品!
当时,轩军大规模招兵,陈忆成认真思索之后,毅然走出租界,报名加入了轩军。
陈忆成通文墨、通洋文、通算数、通经济,这样的人才,在一群大头兵中,实在是太扎眼了,也迅速地引起了关卓凡本人的注意。一战上海之后,关卓凡“钦点”,调陈忆成入营务处,“帮办军务”。
陈忆成到了营务处,要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真实身份就掩不住了——当然,他既然从租界出来投军,就没打算再遮掩真实身份。
消息传到了湖州府。知府衙门给轩军行文,大致意思是“贵军营务处陈忆成者,原名陈景浩,是俺们的网上杀人通缉犯,这就麻烦贵军移交陈犯景浩给俺们”,云云。
关卓凡叫了陈忆成来问。陈忆成毫不隐瞒,将自己杀人变名的经过,和盘托出。关卓凡派人作了调查,真实情形果如陈忆成所言。
关卓凡不但没有把“陈犯景浩”交给湖州府,反而对陈忆成大为激赏,他叫人给湖州府回信,大致意思如下:
“俺们这儿呢,确实有一个叫陈忆成、原名陈景浩的家伙,不过他已经战死啦。营务处那位,叫陈亦诚,此‘亦’非彼‘忆’,此‘诚’非彼‘成’,发音相似,贵府搞错啦。还有,俺军务繁忙,以后再别拿这个事儿来烦我啦,不然我参你们个妨害军务的罪名。”
军兴之时,能打胜仗的就是天王老子。湖州府上下,只好面面相觑,什么法子也没有。
于是,“陈忆成”再次摇身一变,变成了“陈亦诚”,并从此对关卓凡死心塌地,终生不渝。
轩军赴美,精通英语的陈亦诚大派用场。开始的时候,他以“田纳西战区清国义勇军联络员”的名义,负责在中美两军之间居中联络;关卓凡出任田纳西战区司令后,陈亦诚参与战区情治工作;到关卓凡升任西部战区联席司令,陈亦诚已是事实上的西部战区情治部门负责人之一了。
轩军在美国的时候,左宗棠克复杭州,浙江成为楚军的地盘。王佐臣的同年何桂清已经被朝廷砍了脑袋,王家冰山既倒,左宗棠又一门心思地和关卓凡套近乎,再加上关卓凡“浙江女婿”的身份,新任的杭州府、湖州府,便不肯再为王家出头了。
王家并不甘心。何桂清、王佐臣那一榜,科名甚盛,王家还想另外托人活动“伸冤”。但中间人递过话来:如果他们还不肯罢休,就会有人来追究杭州沦陷期间,王家“附逆”的罪状。
所谓“附逆”,是指长毛占据杭州期间,找了一批当地士绅,做清理废墟、埋葬死者、恢复市面等等善后的工作,王家是其中之一。这种做法,其实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和直接出任伪职毕竟不同,不大好说就是“附逆”。
但是否“附逆”,官字两个口,得看“上头”怎么想、怎么说?加上王家在此期间,仗着长毛的势力,很做了些病人肥己的事情,颇招人怨。如果有人发难,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大约是免不了的。
最后,王家只好认栽,承认自己的势力没有人家的大,胳膊拗不过大腿。王佐臣的儿子和王氏的族长,到杭州、湖州两衙门画押具结,承认“陈景浩经已战死,陈、王两家,恩怨了结,彼此再不追究”,云云。
于是,轩军回国后,陈亦诚终于可以回到杭州,和母亲、妹妹劫后重逢、抱头痛哭了。这趟低调的故里之行,对外,“陈亦诚”的身份是“陈家远亲”。
回到天津之后,陈亦诚对关卓凡说:“我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是爵帅的!从今天起,我就当自己死期已至了!”
关卓凡心想:“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谁说过?隆科多吗?”
参谋制度建立起来后,陈亦诚出任松江军团“专职情报参谋”,级别等同“高级作战参谋”,副团级。
关卓凡决定组建“军事委员会调查联络处”,考虑处长人选的时候,陈亦诚自然就排在候选名单的第一位。
副处长的位子,则落到了语言天才马丁.马丁内兹头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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