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像那个统兵千万,纵横沙场的大元帅嘛!”陈默心折,暗赞了一声,不慌不忙一摆手,旁人知机,悄然退去,这才问道:“大人可知如今您之情势,已如危卵一般么?”
“此话怎讲?下官虽然被免去了蓟州总兵之职,不还是广东总兵么?”戚继光揣着明白装糊涂,试探着说道。
陈默哈哈一笑,不客气的说道:“大人莫不是欺咱家年幼,故意跟咱家装糊涂吧?广东总兵能跟蓟州总兵相提并论?若能相提并论,大人又何至“于一病若斯?恕晚辈说句冒犯的,大人哪里是身子得病,纯粹就是心病。大人在治下所行之事,本就得罪了不少人,以前有太岳公在,还没人敢于置喙,如今太岳公驾鹤西去,大人失却奥援,能落下如今这个处置,已经是陛下念在公昔日之功,开了天恩。可此中心思,又有几人能懂?怕是大人那些敌人还会受到鼓励,加倍中伤大人吧?大人失去重权,对那些人再构不成威胁,又远在广东,便是功比天高,试问又能坚持多久?咱家可以肯定的告诉大人,恐怕两一年都用不了,大人便会被夺职去官,沦为庶民!弄不好,抄家灭族也在两可之间。大人,这一切,您甘心么?”
“不甘心又能如何?陈公公,莫非是没事来消遣下官不成?”陈默的分析头头是道,戚继光心服口服,气势散去,苦笑一声问道。
“消遣?”陈默呵呵一笑:“连那些贼秃都敢欺负大人了,大人如今便如瘟疫一般,怕是没人来招惹你吧?”
这话说的够直接,却挺对戚继光的胃口。他以前总觉得陈默就如冯保张鲸张宏那些人一样,就是靠着溜须拍马混起来的,本无好感。不过,那日亲眼见陈默从热气球上下来震撼了他,如今再听陈默这一翻长篇大论,一反常态的。愈发有好感了。
一笑说道:“公公说话可够直白的,不过说的没错,下官如今简直成过街的老鼠了,恨不得人人都来踩上一脚。也正因此,才好奇公公为什么来见下官啊!”
“咱家不是说了嘛,今日此来,但为问一问大人,想不想改变今日之危局。”
“当然想。还请公公不吝赐教!”戚继光说着想起身抱拳,不知怎么扯到了胸口,又是一阵咳嗽,空洞洞的如牛吼一般,听的陈默心里忍不住泛酸,暗暗自问:“还有什么比英雄迟暮更让让人心伤的事么?这可是后世那个人人耳熟能详的抗倭英雄戚继光啊,不亲眼所见,谁又敢相信,他竟然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这么一想,他倒愈发坚定了要帮助戚继光改变命运的决心:“大人客气了。咱家问您一句,您觉得,到底是什么造成您沦落至此呢?”
戚继光喘息着平复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多种原因吧,最主要的还是太岳公……下官脾气耿直,得罪的人太多,适才您也说了,太岳公活着还没什么,太岳公一死,内阁中再无人照拂。下官……”
“大人啊,您让咱家说您什么好啊?”陈默叹息着打断对方,悠然说道:“您这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没听过那句话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什么是壁?对您来说,军权就是了。说句实在话,若是换了咱家,别说那蓟州总兵了,就是如今这广东总兵。也一并请辞,主动放下兵权,以释君上之疑,庶几或可回家安心做个富家翁,如若不然,祸不远矣啊!”
戚继光醍醐灌顶,悚然动容,怔了好久,终于长叹一声说道:“公公教训的是,下官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满脑子的精忠报国,却忘了……”他本想说忘了考虑皇家的感受,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倒非他不肯相信陈默,实在是多年的官场历练,所培养出的下意识反应罢。
“这样吧,下官这就写一道折子,辞去广东总兵职务,乞骸骨回老家颐养天年,还烦公公将折子递给陛下,再替下官美言几句……”
“你要真回了老家,我费劲扒拉的帮你还有什么用?”陈默心中暗道,摆手制止对方,说道:“大人先别着急,请辞是一定要请辞的,不过请辞之前,咱家希望大人考虑考虑,真的甘心回家么?”
“呃?”戚继光被陈默这问题弄糊涂了,心说让咱急流勇退的是你,现在又来问咱甘心不甘心,废话,能甘心么?
“大人还不到六十吧?虽说您现下病了,不过,按您这身子骨儿,再活个三五十年咱家看都没问题。”陈默说着便笑,又道:“所以啊,咱家是觉得,您这一身本事,若是就此回乡养老,可着实可惜了些。昭陵那边咱家搞了一个热气球基地,都是从护陵兵当中选出来的,瞧着倒也是精锐,不过,热气球这东西太新鲜,咱家琢磨着,反正大人也下定决心要退,不若发挥余热,以教员的名义过去帮着研究研究战法,如此一来,既不统兵,又能一展大人所长,可谓两全其美。只需大人点头,咱家愿意为此事周旋。”
陈默的建议让戚继光颇为意动。自从见到热气球那一日起,他便知道,此物必将改变日后战争的形势以及格局,若是能在这件事情上出上一份力,倒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是以,他痛快的点了点头,却又迟疑着问道:“下官自然是愿意的,只是,那支热气球部队应该十分敏感吧?陛下那里,怕是不好过关……”
“大人愿意就成,这事儿包在咱家身上!”陈默大喜,拍着胸铺做保证。
此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两人又扯了些闲话,陈默以对方要多休息为由,告辞出来,想着明日便要离京,要入宫去找朱翊钧,尽量将戚继光这事儿敲定下来。
只是他万万都没想到,刚一见到朱翊钧,对方就问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问题:“臭小子,朕跟你商量个事儿啊,延祺宫那个管事庞宝不是郑氏打发着去了直殿监嘛,如今延祺宫管事出缺,郑氏的意思,是希望你回来接任,托朕问问你,愿不愿意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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