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妃是一大早端王走了后发动的。
她骨架小,又是头胎,那些嬷嬷早就预感着会早发动。因此,生养嬷嬷才在孕期初就禀了徐贵妃,尽量让柳王妃注意运动。
徐贵妃比端王都紧张柳王妃的这胎,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啊。端王为了选个最有力的妻族,耽搁了多少年啊,看平王后院的小子都好几个了,她是看着真眼热。自柳王妃的胎满六个月起,负责接生的几个嬷嬷就在端王府长住了,产房更是随时准备好。
因此,柳王妃觉得不对时,大家伙儿除了激动并无慌乱,柳王妃镇定的被抬进产房,还细心留意着嬷嬷们的布置,她生孩子时可万万不能被人钻了空子。又嘱咐人不要去寻回端王,生孩子是个费时间的活儿,等端王忙完一切再回来,她还不一定能生下来。
端王没去通知,但徐贵妃可是有人通知的。徐贵妃宴上接到了消息,又是紧张又是惊喜,但她想的跟柳王妃一样,等前边的朝宴散了,才着人通知端王。
端王立即回了府,守在产房外边。
彼时,端王妃产道还未全开,还能在阵痛间隙里听端王隔着窗子说话。
要不是如今宫里形势不利,徐贵妃都要自己出来了。
后来,疼痛加剧,柳王妃咬着软木塞,再听不进别的了,只本能的配合着接生嬷嬷的指示。
端王在产房门口一圈一圈的磨地砖,看着一盆又一盆端出的血水脑袋犯晕。人身子里究竟有多少血?怎么还没生下来?
终于,柳王妃一声低哑的嘶吼声后,隔了一小会儿,一声明亮的婴儿啼叫声响了起来。
端王脚下一顿,望着帘子喏喏不成语。
屋里,柳王妃昏睡过去,嬷嬷洗净了小婴儿,包裹好了,抱出给端王看。
“恭喜王爷,喜得麟儿。您看,长得可真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嬷嬷轻轻抬起遮在婴儿脸上的小襁褓一角。
端王就着嬷嬷微侧的怀抱,看清了红红皱皱的小婴儿,就想问,怎么看出长得好的?
这位嬷嬷可是徐贵妃身边得用的老人了,当年端王出生的时候,她也在一边伺候着。
“看看这鼻子,这小嘴,小下巴,都是跟王爷当年一模一样呢。眼睛还闭着,但也看得出像王爷,真好。”
端王莫名感慨,原来本王生下来这样啊?
嬷嬷又扒拉开下边,端王就看见了那小小的一颗,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好好好,”端王想放声大笑,又怕惊着儿子,连叫三声好,吩咐道:“赏,重重有赏!产房中人,一个赏一百银。全府下人,赏三倍月俸。”
立即,屋里屋外听见这动静的下人纷纷下跪叩谢。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正正子时。小王爷正是初一的好日子,好时辰。”
端王更是高兴,生于小龙之年的大年初一,这样好的日子,说明什么?自己这条小龙是首啊,那自己这个老子呢?好日子!好兆头!好儿子!
“快,快使人给宫里报信。”
立即有人拿着端王的腰牌赶赴皇宫。
嬷嬷怕着了风,赶紧将小王爷抱进隔壁的婴儿房。端王笑容满面,走到产房门口伸手要进去,被人急忙拦住了。
“王爷,这可是妇人生产之地,污秽的很,您不能进来。”
端王止住步子,问:“王妃呢?”
“王妃累着了,还没醒来。”
端王点头:“伺候好王妃,等她醒来,立即着人来找本王。”
头胎产子,他终于有儿子了,这一时间,端王对柳王妃无比满意。
端王去了书房,一边欣喜自己有嫡长子,一边愤恨冀皇孙,竟也没想起去后院。
后院里,各院的大小主子听见柳王妃平安生下一子,会做戏的乐呵呵也赏了人,不愿做戏的干笑两声,全都窝在自己屋子里思量去了。
侧妃以下的人,想的基本一样,王爷终于有儿子了,是不是避子汤也能停了?王妃身子不便,王爷定是要留宿在别处的。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若是也能一朝有孕,不管是男是女,自己都能在王府甚至…那里,站稳脚了。
两个侧妃就复杂了些。
秋侧妃自进端王府后就是一派不争不抢跟柳王妃一条心的做派。虽然跟娘家早商议过,一定要在柳王妃产子后才能要自己的孩子,但当听到诞下嫡长子的那一刻,她心里很复杂。嫡长子啊,多么特殊的一个。就算是端王以后能再有九十九个儿子,也全都是次,自己生再多,也成不了嫡。
秋侧妃独自对着菱镜一叹:“进来,服侍我睡吧。”
相比秋侧妃,段侧妃恨不得吐口血。
流年不利啊!
自得知段三莫名成了宁王妃,段四心里浇了油似的煎熬着,整天整夜“一入九天,一入深渊”的批语在脑里心里砸来砸去,砸得她恐慌不已。因为,杨念慈如今的身份已是超过了她,再思及以前自己压她一头时也没占了她便宜,更是心乱。她恨不得拿出自己所有的银钱珠宝,买凶杀人,可她唯一能联系上的那伙人明确说了,不会再接这单生意。
家宴时,她与秋侧妃随端王进宫,就坐在他的身后,跟杨念慈遥遥相望。多少次,她嫉恨的目光射向她,可杨念慈竟毫无所觉?不!她是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看看前面端王俊挺的背影,再看向杨念慈身边的男人,段四心里苦涩得想哭。自己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如此多失去了一切,可到头来似乎与他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是了,与柳王妃是不同的,自己不是正啊!所以,段三可以与宁王并肩而坐,自己却只能坐在端王的阴影里。宁王能不顾左右目光给段三夹菜盛汤,自己却连端王的关切目光都等不到。
段四食不下咽的应付完家宴,回府就“病”了,没等来任何一人的问候,因为柳王妃发动了。
从早上枯坐到晚上,再听到喜讯,段四不知是恨还是松了口气。她紧紧掐着袖里的小瓶子,正是买来要对付柳王妃的药。可惜,直到现在,她也没法用出去。以后,更不会用出了。王爷看到了嫡长子,防范只会比以前严,她怎么可能插得进手?
又坐了好久,久到段四以为天荒地老,才猛然回过神来。怎么了这是?自己要放弃吗?自己爱了这么些年的男人直到现在还深深爱着的男人,自己竟只因为眼前这些小小挫折就放弃吗?
不!站在王爷身边的女人必须是我段英彤!
段四握紧了手,听见长长的指甲断裂的声音,嘴角一勾,且看谁笑到最后!
“来人,什么时辰了?”
屋外守着门坐着打盹的丫鬟听见动静,急忙跳起来,还迷糊着,看了看窗外对着内室恭敬道:“侧妃,天快亮了,您睡会儿吧。”
段四想骂,天都快亮了,才提醒我要睡?一天比一天懒惰,皮子紧了不是!总算记着府里有大喜事,这风头不能发脾气,不然还不知被哪个小贱人在王爷跟前上眼药呢。
“给我取盏温水来。”
还是躺会儿吧,尽管柳王妃不能见人,但下面的人还得去请安贺喜。
段四喝了口水,躺在床上,丫鬟放下重重帐幔,轻步退了出去。
段四翻了个身,叹了声,初二啊,今年,王爷必是不会陪任何人回娘家了。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不知王爷知不知道此事?想起近几次王爷来找自己都没提起爹,段四又是一阵不安,难道他知道了?
不行,得想法子跟娘见一面,必须要让爹回心转意!
天亮时分,端王喜得贵子的消息在皇家宗室大臣里传开,宫里的赏赐随着宫门打开流水般端进了端王府。端王一派的人自是高兴万分,打点主母送上贺礼。别的人家不管是不在乎还是不喜不屑,也让主母送上贺礼,表面的工夫总是要做的。
几家王府反应也是不一。
成王妃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让管事婆子送礼。
荣王妃听了却是撇了嘴角,先问过了自己几个儿子,才安排贺礼。
杨念慈看着来传信的端王府的婆子,是真高兴,呵呵,段四更翻不了身了。一高兴,就打赏丰厚了些。婆子出了门打开荷包一惊,竟是赤金的一对小元宝。心头疑惑没听说宁王妃跟自家王妃交往深厚啊,这是什么个意思?惴惴不安回府复命。
平王妃听了无动无衷,只扶着自己的大肚子,跟嬷嬷嘱咐:“我也快了,嬷嬷多准备着些。”
嬷嬷心里叹气,这可是最后一位小主子了,钱妃娘娘也紧张着呢,但这心情却…
“王妃,您看是不是给那边送些子礼去?”
平王妃冷哼,她跟钱妃娘娘一样,认定了平王是遭了端王的阴谋诡计,一家子的前程都被毁了去,还想让她给端王府好脸?
做梦!
“送什么送?我这个婶娘可是好心,万一那小崽子福薄受不住夭折了去呢?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都往咱头上扣。”
嬷嬷没说话。哎,以前那个柔顺的王妃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真是…
“嘱咐下边,以后平王府和端王府再不往来!”
嬷嬷犹豫:“这…要是宫里知道了,怕是…”
皇上会斥责吧?
平王妃哼道:“如今,咱们还怕什么?”
嬷嬷立时不说话了。
平王妃突然捂着嘴娇笑:“所以,我还是送份礼好吧?”
最好小崽子受不住!
平王躺在铺了厚厚兽皮的躺椅上,把手里的鞭子往一旁一丢。
鞭子黑色的鞭身上挂满了鲜红的血液,仿佛从血池里抽出来般,鞭尾不远处躺着个血肉模糊的裸着的人形,能看出是个女子。
“哦?他生了儿子?”
平王的声音里满是阴冷。
“正是。”
旁边猫着腰两个小宫人上前抬起人形,悄无声息抬了出去,留下地上一道鲜红的印迹。
平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知能活几天。”
没人说话。
“呵呵,生个儿子有什么用?老爷子宝贝的是太子的种。傻蛋!本王听说那个小杂种看着很是伶俐聪明?”
“这个…昨天朝宴上,皇上当着大臣的面问小…几句书,答得很是流利。大臣多有夸赞…属下是粗人,不懂那些。”
平王又笑:“多有夸赞?呵,这就开始站队了?”
这时有人来报:“王爷,侯爷来了。”
忠勇侯进来,看着平王的胡子就满心无奈,挥手让人都下去。
还是例常劝了句:“王爷啊,你又何必?明明没有影响的。”
要是别人说这话,平王就一鞭子抽上去了。可这是忠勇侯!毫不客气的讲,他在忠勇侯身上比在皇帝身上更能体会到父爱,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厚重那样的义无反顾。
是的,义无反顾。
平王没想到忠勇侯在自己失势后,竟然对自己一如既往,甚至比往常更上心。他清楚的知道外祖家是臣,更是政治商人,在自己身上投入许多却注定没有一丝回报,舅舅竟然没有放弃自己?
平王是疑惑的。
忠勇侯心疼道:“我是盼着你给钱家带来更大的荣光,但——”忠勇侯自平王长大后第一次摸上他的头:“我也是把你当亲儿子的。”
这话很儧越,却让被关在府里很久没见亲爹一眼的平王嚎啕大哭,那之后,平王才从心死若灰中走出来。
平王让他坐下,皱眉道:“舅舅,我也知道。看我这胡子,我也知道没有影响。可我就是…”
忠勇侯知道,这是有心病了。
“早知道,当初舅舅就把那贱人的尸身留着给你泄愤。”
说不得就没有心病了吧?
平王没说话,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怕了女人的嘴。刚刚拖出去的那个,牙齿全被打落,嘴巴上的皮肉也被抽烂了去。
“舅舅,你说,以前太子的那些人会不会去支持那个…轩辕冀?”
忠勇侯皱着粗眉道:“就看皇上如何做了。”
“哼,”平王冷笑:“还用再看?明黄色都穿上身了。”
忠勇侯不语。
平王又道:“皇家又不是没有前例。”
“你是说‘双龙之乱’?可是…”
“舅舅,太子死了,对老爷子来说,可不就是儿子都死了吗?”
想起当年老爷子对太子的看重偏心,平王都恨不得亲自下去将太子拎上来掐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忠勇侯忽然一笑:“若是皇上真有这个心思,倒是好事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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