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传来的响动声,站在外面的采青、绿水、玉蝉、雪雁等人齐齐涌入屋来。看到一向慈颜善目的杜妈妈,此时却是怒容满面,铁青着脸,手指指住跪在地上的明月,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杜妈妈发怒生气的样子,一下子全呆住了。
“杜妈妈饶命,饶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明月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一下子额头全青了。
采青等人看着心都疼了,转头看向顾芝容。顾芝容脸色煞白,紧紧盯着明月,抿着嘴,浑身也是轻轻地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小姐……”采青哀求地叫了一声。
方才她就站在门边,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吓得她肝胆俱裂,连要冲进去阻止明月都忘记了。这时她的心里懊悔极了,如果当时她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话,不让明月说那么多不敬的话,也许明月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同时,她暗暗觉得奇怪,明月一向是成熟稳重的,今个儿究竟是什么了,怎么说出那么多以下犯上的话来?
杜妈妈铁青着脸不说话,顾芝容煞白着脸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采青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搓着手,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时,雪雁忽地走了过来,伸手扶住杜妈妈,柔声道:“杜妈妈可别因为一个贱丫头,气坏了身子,老太太面前可是少不了妈妈的。如果妈妈在我们院子里气坏了身子,老太太怪罪下来,我们可怎么担当才好?妈妈且消消气,坐下来,喝杯茶吧。”
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杜妈妈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转头道:“采青,去泡一盏盏桑菊杏仁茶过来,多搁点冰糖。”
采青这才反应过来,忙快步去泡茶,双手捧给杜妈妈。
杜妈妈喝了半盏茶,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也不看明月,只拿眼睛看着顾芝容,冷冷道:“容姐儿,你屋里的丫头也该好好管管了。不守本分,带坏小姐,还挑唆各房的矛盾,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顾芝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垂下头去,低声应道:“是,容儿记下,多谢杜妈妈的教诲。”
明月哭声更甚:“请杜妈妈饶过,不要赶奴婢出府去,奴婢情愿到最苦最累的杂役房去,求杜妈妈了。”她一边重重地磕头,把头磕得滴出血来。
顾芝容盯着明月,紧紧攥住手中的丝帕,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的钝痛。这个明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替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明月抬起头来,一眼不眨地看着顾芝容,颤声道:“求小姐看在奴婢多年来尽心尽力侍奉小姐的份上,成全奴婢吧。”
她仰起头,目光坚定,额头磕破,血珠滚落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姿。
顾芝容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那好,你就到杂役房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明月颤抖着,转过身来,对着顾芝容道:“小姐,奴婢这一走,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小姐,再也不能侍奉小姐了,小姐保重,奴婢就此别过。”
说完,她重重地对着顾芝容磕了三个响头。
顾芝容只觉得心都碎了,挥挥手,让采青把明月扶起来。
这时,杜妈妈才脸色稍霁,冷冷地看了明月一眼道:“你们小姐是菩萨心肠,看在这些年来尽心尽责的份上,才应了你的请求。到了那边,切记自己的身份,别再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保住小命要紧。”
明月满脸懊悔,低头应了,转身向杜妈妈磕头致谢,然后由采青扶着跨出门去。
跨过门槛时,明月忽然微微转头,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朝着顾芝容一笑。
顾芝容紧蹙着眉头,看着明月目光哀伤:明月,这又这是何苦呢?
看着明月的身份消失在院门之外,顾芝容这才回过头来,面带愧色,向杜妈妈行礼道:“杜妈妈,是容儿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害得杜妈妈也跟着受累。这件事情是容儿不对,容儿向杜妈妈赔礼,望杜妈妈千万不要把这事说与老太太听。”
杜妈妈见顾芝容以一个嫡出小姐的身份向自己赔礼道歉,心里的怒气便已消了大半,又听得顾芝容这么一说,想到她一个孤女,在这府里处境艰难,自己又曾受过三夫人恩惠的,于是便忙伸手扶住顾芝容,叹口气道:“容姐儿,不是老婆子多嘴,你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那些下人难免得势张狂,欺负到主子头上,或是尽说些挑唆主子的话,这样下去,真的要把人带坏的。老婆子我也知道你着实不易,这一大帮人不好管教,但是这府里人多嘴杂的,一不小心隔墙有耳,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到时候即便老婆子我的嘴再严实,也难保老太太不知道。所以呀,有时候该心狠的时候还是要心狠的,这院子里的下人,着实要严厉管教一番才行,免得惹出大祸来。”
“杜妈妈教训得极是,是容儿太疏忽了。”顾芝容痛心疾首道,“今后容儿一定会对她们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做出有辱顾府的事情来。”
杜妈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顾芝容想了想,又道:“如今明月被撵了出去,我这院子就少了一个一等丫头,不知道杜妈妈能否给我挑一个懂规矩的来,也好做个表率,替我管教一下这院子里的丫头?”
杜妈妈想了想,才道:“明月的事情我自然会与老太太说去,你把二等丫头提一个上来,回头我让老太太屋里寻个老实本份的丫头,给你屋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明白人,心里面清楚得很。顾芝容托杜妈妈向老太太要一个二等丫头,就是不想大太太从中塞人进来。而杜妈妈应了此事,也遂了老太太的愿。毕竟,对于三房的事情,老太太并不希望大房插手太多。
双方都懂对方的心思,相视一笑。顾芝容起身致谢,杜妈妈又再喝一盏桑菊杏仁茶,这才起身回去。
杜妈妈走后,顾芝容在窗台边坐了下来,抬头忽见采青已将其他人遣散,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于是她温和道:“采青,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采青咬咬嘴唇,忐忑不安道:“小姐,奴婢担心,不知道这一次杜妈妈派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芝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暗叹,自从五年前穿过来之后,自己就预演了自己最坏的打算,也曾做过一些小小的谋划,但是毕竟年纪太小,即便是想做一些事情,也得慢慢来,就怕吓坏身边的人。如今才发觉,五年的时间真的不够啊。希望明天送过来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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