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相信薛鹤鸣那小子的鬼话?”赵颐年哈哈大笑道:“所谓罗豹、林江雄等人的一万五千人马,纯粹是薛鹤鸣杜撰而来,他的任务就是要吓得咱们仓皇逃窜。贼人心性自私,你觉得罗豹、林江雄他们会为了骆花平的一句空头许诺,就冒险与官兵开战,引杀身灭族之祸上门么?”
“原来赵大人是要利用酒楼内贼人的耳目给骆花平传递一个假消息。”柴少宁有点明白赵颐年的计划了。
这位赵颐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对人情世故了解透彻,能升为将军,绝非侥幸。
“就是这个意思。”赵颐年咧嘴大笑道:“骆花平得到消息,怕咱们趁虚端了他的老窝,必定撤伏追来,那就是咱们以逸待劳,反过来杀他个片甲不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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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山雨暂歇。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了被赵颐年舍弃的军营。
看着酒楼伙房内那早已冷却的灶灰,骆花平眼中射出恨意道:“没想到赵颐年竟是如此狠辣的一个角色。”
“咱们快追!”身旁的柳定坚催促道:“赵颐年发现不对劲,必定会对薛鹤鸣用刑。一旦那个脓包讲出实话,以赵颐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多半会趁山上空虚,向黑虎寨发起进攻,那时候弟妹就危险了!”
骆花平点点头,面露感激之色道:“听说要与官兵开战,罗豹、林江雄他们全都找借口离开了山寨,只有柳大哥肯留下来助兄弟我一臂之力——”
“我说过了。”柳定坚摆手打断骆花平的话道:“我老了,但却希望看着咱们太行山出一位人杰。骆贤弟,你可不要让做哥哥的失望!”
二人眨眼间已由柳老、骆寨主变为兄弟相称,关系一时间融洽无比。
然而这两个太行山最大的匪首却不知道,当他们领兵离开军营的时候,已经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支响箭突兀间升上半空,爆出一树银花,从树后、石后、山坡、山顶,飞出的无数箭矢遮蔽了因刚刚雨停而变得稍亮的天空,锐啸声瞬间由高空扑压下大地。
猝不及防的贼人这时候刚好位于一处山凹地带,慌不择路下挤成一团,顿时死伤惨重,活者慌忙躲往身边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甚至钻入死尸堆下。
好不容易捱过可怕的无边箭雨,喊杀声四面响起,大量人影在周围坡顶现身,挥刀枪向下冲来。
贼兵争相后退,自相践踏下又不知道踩死多少人?
骆花平大惊失色,明白赵颐年已经识破楼中布置,反过来设计让他上当时,突然发现官兵发起的攻击远没有想象中猛烈,大部分人竟然滞留坡上,只是挥刀呐喊,却不当真冲下。
带人冲在最前面的赵颐年也很快发现己方人马后继无力,回头一看,勃然大怒。
赵颐年之所以让何润玉把自己带来的一千铁骑分散安插进胡总兵的一万人马中,一来是因为山中作战,骑兵完全发挥不出本来的优势,二来就是怕那些人在胡日鬼的长期影响下,懒散成性,丧失战斗力。可哪知道那一万人马关键时刻仍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脚下越跑越慢,最后真正随一千铁骑冲下坡底的人还不足两千之数。
“日你妈的胡日鬼!”赵颐年气得大骂。然而那一万人马早已和他们的主将胡总兵般,变成一群油条,根本无法指挥。相反,憋了一肚子气的贼兵却是个个意志顽强,很快站稳脚根,开始向官兵发起反击。
留在坡上做为后援力量的宋媞兰、秋菊、冬梅、王忠等人见状,连战马也不再看护,带领五千村民便冲了下来,这下又带动一批守望的官兵加入了战斗。
由于贼兵开始吃了大亏,死伤超过三千之众,因此双方拼斗的人数基本相当。然而村民队伍的战斗力终究无法和常年刀头舔血的山贼相比,那些本以为可以占便宜、抢功劳的官兵发现形势不对,顿时又向坡上逃了回去。
赵颐年看得大骂不已,但也只能吩咐村民队伍迅速向山顶撤回,以免全军覆没。
骆花平一见机会来临,带领手下贼人追在官兵身后反杀上坡来。
郑大鹏、高凤兰等人协助何润玉指挥村民杀退贼人几波攻击,勉强在山顶站住脚根后才发现,赵颐年、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等人仍被困在贼群中,无法脱身。
郑大鹏大惊失色,让何润玉和众小留下,不停伐木设置障碍、制做滚木,依靠山顶的险恶地形阻挡贼兵进攻,他和妻子高凤兰跃身冲下山坡,在潮水般的贼兵中挥剑前冲,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艰难前进。
赵颐年被几股贼兵一冲,顿时和大队人马走散,环目四顾,身边全是密麻麻扑来的贼人。
身陷敌群,身边仅余的十多名官兵一个接一个倒下。赵颐年自己也不知道砍翻了多少山贼?然而力疲之下,只一个疏忽,身上立现十多道伤口。
赵颐年挥刀猛抡,大刀舞得如狂风暴雨,一举砍翻最靠近身边的几名贼人,避免乱刃分身的结局,但脑中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模糊,慢慢地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个叫嚣而来的贼人身影。
贼兵们看出赵颐年已是强弩之末,嗷嗷大叫着再次扑上,一个照面已把赵颐年卷了刃的钢刀磕飞。
赵颐年自认无法幸免,跌倒之际一把从靴管里拔出暗藏的匕首就要自尽。不意一声虎啸龙吟般的巨吼传入耳中,赵颐年握刀的手腕顿时被人捉住,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脱出对方手掌。
才以为做了贼人俘虏,下一刻,越颐年却惊奇地发现,身边贼人海浪般被不断抛出,连绵起伏,竟是被来人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赵颐年这才知道来了救星,松开握着匕首的手,不再挣扎。只片刻功夫,身周已经被来人扩出一个丈许方圆的空地,四围人潮汹涌,却没有一个贼兵敢靠近半分。
犹如平地刮起一股旋风,赵颐年的身躯被来人托着向前飞去,迎面所见无不是惊惧后退的眼神。
赵颐年正惊异来人的威猛之际,“哗啦”一声,贼兵散开,骆花平、孙忠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剑光暴现。直到这时,来人才拔出长剑,一个照面间,骆花平惊叫后退,孙忠怪叫跃开。剑光如一道决堤洪水,所过之处,贼人无不被冲飞出去,彻刻间到达被孙仁寿、柳定坚围攻的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身边。
那三人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心中清楚是友非敌,于是纷纷聚往银河般耀眼的剑光周围,跟着来人,一只楔子般钉穿贼兵的包围圈,奔向附近被贼人包围的又一处官兵所在。
来人功力之高,世所罕见。骆花平、孙忠、孙仁寿、柳定坚四人合力,竟然也无法阻止众人前进的脚步。
柴少宁、耿秋文、方小芸三小看得触目惊心,又惊又佩之际,忽听郑大鹏、高凤兰的声音传来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小这才知道,原来是创立东海隐仙庄,一夜间名动天下的江湖奇人、火凤凰欧阳倩的父亲、东海神君欧阳玉侠踪驾到。
在欧阳玉的提携下,赵颐年仿若御风而行,眼前看到的那把长剑所向披靡,经过处敌人纷纷后退,不多时已串起敌群中大量被围攻的己方人马,上到坡顶安全地带。
剧烈的兵刃撞击声伴着骆花平等匪首的连声怒吼终于渐去渐远,赵颐年知道已经脱离险境,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中,饭菜的香味传入鼻中。赵颐年睁开眼,正看见冬梅拿着根细草棍在他鼻孔里乱搅。
“阿嚏!”赵颐年突然打出的喷嚏吓得小丫头本能抬手,把个“作案凶器”直直地举在耳边忘了藏起。
“我说怎么总梦见蚂蚁爬我的脸、咬我的鼻子、钻我的耳朵。”赵颐年恼火道:“你老实招来,趁我睡觉的时候,害过我几次?”
“你这叫睡觉?”冬梅清醒过来,把举着草棍的手往身后一藏,转移话题道:“哪有你这样三天四夜睡不醒的懒虫?”
“咦,你骂我什么?”赵颐年喝道:“把你的手拿出来。”
“不给你看。”冬梅撅嘴道:“我和三姐这些日子天天端着粥轮流守候在床边,等待大人您醒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不可以恩将仇报。”
“少给我装好人。”赵颐年不吃那套,喝道:“你手里面撰着什么?给老子伸出来,不然老子叫人把你吊起来毒打!”
冬梅一听乐了,刮脸羞赵颐年道:“怪不得大人昏睡不醒,原来是个昏官。我看你审案子,一定都是屈打成招了事。你问我手里面撰着什么?我手里面撰着的当然是侍候赵大人您吃饭用的汤勺。”说着手由背后向前一举,掌中握着的,果然是一把小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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