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洪泰和秦孝友正在叙话,他本意也想带走雪念慈,然而听秦孝友讲了雪念慈的伤势,知道形势确实不充许,也就不再坚持。见肖霆出来,洪泰不再耽搁,起身告辞。
为了不引人注意,秦孝友嘱咐老仆人秦义送二人离开,他自己则招呼老伴和女儿悄悄烧毁从雪念慈身上脱下的血衣并布置她居住的房间。
然而令秦孝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义送走洪秦和肖霆回院拴上门后,却并没有立即进屋回禀,而是趁秦孝友一家人在楼中忙碌之际,一猫腰从院角侧门钻往楼后小巷,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巷子对面另一家小院。
已是深夜,居然还有人家不拴院门!不是事先约好,外人绝难想到这里还虚掩着一扇方便之门。
片刻的功夫,秦义已经从小院中闪了出来,舔掉嘴唇上残留的女人香味,狠狠咽一口唾沫,钻回自家院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楼向主人报讯。
秦孝友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心腹老仆人已经为色所诱,变成卑鄙的内鬼,问问街上无人,洪泰和肖霆都已经平安离开,他也就放下心,叮嘱秦义万不可泄漏此事,然后让他去早点休息。
走出楼门,秦义眼中闪过一丝愧意,但一想到楼后宁寡妇那白花花诱人的身子,脑袋里又被一股热热的冲动塞满。
“仙儿,你可不要骗我!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上那么三五十岁,但这颗心已经全部交给了你,甚至为你出卖了自己的主人,你可要真心待我,陪我一起回乡,落户安居……”
秦义正一边向自己居住的厢房走着,一边暗中嘀咕,一抬头,猛然看到前方黑呼呼的门洞中,竟似乎隐隐约约站着一道黑影。
“啊!”秦义吓得吸了一口凉气,刚要开声发问,“嗖”一声响,一支羽箭从门洞中射出,挂着冷月星芒,无情没入这卖主求荣之徒的脖颈,又从后面穿出,“夺”一声钉上紧闭的楼门门框,箭尾嗡嗡颤响着现出形来,一缕血丝顺箭簇慢慢滴落。
“嘭”一声大响,秦义的尸身直挺挺向后仰倒,双臂略开,双腿屈叠,在地上形成一个卑微的“小”字。
正在楼中忙碌的秦雨菲听外面声音不对,奔至客厅就要开门查看,经验丰富的秦孝友猛地扑过来一把将女儿拽往门窗相间的墙后。
“噗”一声,又是一支冷箭射穿窗纸,擦着秦雨菲的发丝掠过,撞上琅架旁凸出的假山一角嵌着的石面,迸出刺目火花。
秦雨菲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我去挡住他们,你和你母亲带念慈姑娘先进暗道。”敌人不早不晚,在洪泰刚刚离开的时候到来,秦孝友意识到自己一定早已经落入对方监控之中,因此当即立断做出了逃离的决定。
从墙上拽出长剑,秦孝友抄起厅中八仙桌当盾牌,“砰”一声撞穿窗户,在夺夺的飞箭钉上桌面那可怕的铮响声中成功突出屋外。
“自做聪明!”秦孝友自言自语般冷哼一声,脚步落定在院中,脸上犹挂着神秘的微笑。
身后,三道人影壁虎般攀附在墙上。单凭这手悬空吸附的能力,这三人的轻功和内力便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但不知道他们忌惮什么?竟不敢破开门窗进入,而是在秦孝友被引出屋外的刹那,趁虚由秦孝友撞开的窗洞处扑入。
只可惜三人的头才探入窗洞,突然一起发出惊恐的惨叫,像被一群毒蜂叮上般,相继抱头摔跌出窗外,着地乱滚,片刻间双手已经把面部皮肤全部抓烂,露出鲜血淋漓的脸骨,却仍在不停地拼命撕扯,情景诡异到极点。
“千虫附骨粉,中毒者奇痒入骨,不死不休!”黑暗中扑出一道身影,高颧骨、小眼睛,穿一件金边印花黄色长衫,明明只见他划出一剑,三个面目全非的黑衣人却是一齐喉间喷血,渐渐停止挣扎,气绝身亡。
“宇文一剑!”秦孝友叫出来人姓名的同时,手中八仙桌车轮般旋转起来,钉在桌面上的十多支长箭受他强大内力所迫,发出“嘣嘣”劲响,竟如被强弩射出,飞蝗般齐奔对方。
黄衫人宇文一剑目中露出慎重神色,拔开群箭,一跃向前之际,秦孝友已经回身堵在被他撞出的窗洞口处,一剑刺出。
二人双剑相交,“砰”然大响中,由剑上荡开的气劲裹动一团烟雾般的粉末忽悠悠飘荡往正从左右向秦孝友夹击而来的另外两道身影处。
那两道身影一着蓝衫、一着黑氅,同样气度非凡,但见到屋中灯光印照下有烟雾一荡,二人却是吓得齐齐后跃,不敢沾染上半点粉末。
“医毒先生能成为红缨卫中的一员,果然名不虚传!”随着话音,又是三条人影自黑暗中走出。左右两名白衣人,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已到中年,相貌却依旧十分俊美,尤其伴着中间一位狮鼻阔口的矮胖大汉,更显出二人的玉树临风。
“原来是恋雅楼楼主铁腿狮头黄鹞飞。”秦孝友嘴里发出不屑讥笑道:“七位在路玉山手下损兵折将,已成丧家之犬,不敢找他报仇,却算计上我这小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你知道个屁!”黄鹞飞身左的白衣人一开口便破坏了他那美好的形象,驳斥道:“我家门主早已经安排好对付路玉山的妙计,这才让七位楼主诈败诱敌,不出三天,必定叫圣剑山庄身败名裂……”
“二弟!”黄鹞飞身右的白衣人淡淡打断同伴的话道:“何必和他讲这些?杀了这个老匹夫,擒下她的女儿,先奸再奸,看她会不会吐口说出这楼中究竟藏有什么连顺天王都要顾忌的东西?以至派人暗中监视!”
黄鹞飞身左的白衣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对付女人,可是我的长项!”
秦孝友神情剧震。他自以为这么多年来,身份隐瞒得天衣无缝,岂知不仅风月门中人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听这些人语气,顺天王竟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心中露惊,秦孝友嘴里却大声骂道:“袁志威、尹成军,你们风流四使就是萧逍燕身边的四条狗,奸淫掳掠、禽兽不如!”
两个白衣人正是风流四使中的袁志威和尹成军。不想太行山一战后,二人又跑来了这里。
听秦孝友骂得难听,尹成军哈哈笑道:“秦孝友,如你所言,今晚老子不让你那漂亮女儿尝到被奸淫掳掠的滋味,就对不住你刚才对我们风流四使的赞誉!”说完和袁志威互使眼色,竟然一齐朝秦孝友没有守护的楼门另一侧窗户处扑去。
二人身形一动,秦孝友“呼”地一声也扑了过去。
站在院中的风月门大名府七楼楼主中剩下的四位楼主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跺足懊悔。
在“医毒”威名的震摄下,七楼楼主本能地把秦孝友的住处想像成一座危机四伏的毒窟,不敢轻易触碰他居所的门窗,岂知却是自做聪明,白白搭上了三位楼主的性命!
几个人恼羞成怒,各拽兵器,朝秦孝友围攻上去。
秦孝友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房子上都洒满毒粉。他隐居于此,为掩人耳目,已经很少炼毒,况且千虫附骨粉所需要的原料多而复杂,得来十分不易,他也没有那么多材料,先前只不过是在撞穿窗户的同时,暗中撒出了身上仅有的一包千虫附骨毒粉,纯粹是基于以往对敌的丰富经验,猜穿对方企图,才能一举奏效。
秦孝友本以为这下可以暂时镇住对方,让敌人不敢再轻易尝试闯入楼中,为女儿和老伴赢得带着雪念慈进入暗道的足够时间,哪知道却被袁志威和尹成军一眼看破,顿呈顾此失彼的局面,一旦被黄鹞飞等人缠住,袁志威和尹成军便会成功突入楼中,不但秦孝友自己的退路会被截断,就连厅中的妻女都将面临极大的危险。
情急之下,秦孝友一拳砸向自己胸口。巨大的窒息感涌上,一道血箭由秦孝友口中迫出,毒蜂般朝黄鹞飞等人射去。
“喷血成泉”是秦孝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施展的最后一招绝技,将自身常年试毒封存在体内的毒性迫出,一旦施展,方圆丈许范围内无人敢进。
虽然这招绝技可以在关键时刻为秦孝友换来逃命的机会,但由于大量损耗自身精血,功力会在短时间内大打折扣,没有十二个时辰绝恢复不过来。
黄鹞飞四人吓得纷纷后退之际,秦孝友又是一口毒血迫退袁志威和尹成军,算计着老伴和女儿已经进入暗道,他一掉头朝身后窗纸上飞撞上去。
就在这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秦孝友身心。
没有任何其它反应的余地,秦孝友全力回劈,一剑朝危险来临的方向迎击过去。
“当”一声大响,秦孝友顿时发现对手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巨大的撞击力传来,手臂一阵发麻,长剑发着啸声被震飞出去,射入屋内木梁。
这还不止,随后而来的气劲扑天盖地贯入体内,震得秦孝友吐血的同时,整个人抛飞而起,“砰”地撞穿窗户,看到了站在假山后面等待他会合的妻子罗氏那关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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