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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少宁笑道:“如果将军担心我们会和赵将军联手对付川中大军,大可不必。玉龙对我们不仁,我们不能对他不义,无论何时,我们仍是川中大军的盟友。但如果周将军仍想着我们能和玉龙修好,则恕我们难领将军的好意。王府中,玉龙绝情绝义,将军且看这专为追杀我们而来的满山兵将,就知道玉龙王子的为人狠毒到了何种程度?”
周志明仍不死心,目光望向圣月道:“公主难道也不想回王府么?”
圣月笑道:“周将军如果不了解我哥哥的为人,也不会连夜兼程赶回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劝我们呢?”
周志明双眼露出黯然神色,叹口气道:“难道王爷一死,川中真的气数已尽么?”
周志明这话,对玉龙王子显然是失望至极点,宋媞兰趁机劝道:“不如将军也随我们一起离开川中,省得留在那个无情无义的玉龙身边受气。”
周志明摇头苦笑道:“我会随各位一起走,不过是护送各位安全离川。王子殿下既起杀心,一定会传令前方守城将领沿途拦截。有我和你们在一起,那帮人应该不敢留难各位。至于其它,宋姑娘休要再提。王子他骄横自恃,纸上谈兵,我如果再不守在他的身边,他会吃大亏的!”
宋媞兰听周志明如此忠心,又碍着圣月的面,不好多说。
对面的冯孝一听,急叫起来道:“周将军,王子殿下有严令,务必要拿到柴少宁的头颅回去见他,请你不要为难末将!”
周志明叹口气,对冯孝道:“殿下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冯将军难道也看不透么?假如驸马爷他们一死,赵将军焉肯再和咱们合作?前线众兵将听说王府内讧,人心惶惶,又怎么会安心打仗?值此天下四分五裂的混乱时刻,任何一点不利因素都有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发生。今天关中各郡的官员可以归降王爷,明天他们就可以倒向海南王。冯将军认为凭王子殿下现在的威望,可以镇得住那些人么?”
“这——”冯孝为难道:“但末将回去如何向王子殿下交令?”
周志明道:“你尽可以直言回禀。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等我把他们送往山西,再回来向殿下请罪好了!”
冯孝听周志明讲得如此坚决,不再多言,只一抱拳道:“末将遵令!”说完率人马回头,很快走了个干干净净。
危机解除,众人心里面也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自相残杀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白飞羽一边和周志明并马前行,一边问道:“撇开王兄去世之事不说,前线战况如何?”
周志明道:“看似形势一片大好,实则暗含危机变数。”
白飞羽道:“此话怎讲?”
周志明道:“关外联军居心叵测,顺天王在利用他们,他们也在利用顺天王,因此即便河北战场打了胜仗,其结局也难言是好是坏。福建王更是野心昭然,根本师出无名,他今天能对付海南王,明天就能对付川中王,摆明了是为夺天下而来,只是由于形迹太过明显,致使朝中官员宁可随海南王逃走,也不愿留下来投靠福建王。”
白飞羽点头道:“得民心,方能得天下,福建王叔逞一时之威,怕是不能长久。”
“正是!”周志明又道:“海南王没有逃往老巢梧州,而是带新皇到了洛阳,正是看穿顺天王和福建王难成大气。只有川中王爷,看似为人孱弱,乱世之中却正彰显仁和,反而得到百姓拥戴,他又是皇子之一,因此成为了海南王真正的心腹大患。海南王和留守梧州大本营的庆王子南北呼应,他这是意在川中,真正的恶仗才刚刚要开始!”
白飞羽一听担心道:“怪不得仝开宪要在这个时候刺杀王兄,他这是在为进兵川中做准备。不过他就不担心顺天王和福建王趁机从后追击么?”
周志明摇头叹道:“顺天王和福建王全是为一己私欲才起的兵,势弱时自然希望能和川中联手,但如今二人都已势大,这种情况下只会坐看海南王和川中王恶斗,任由双方消耗兵力,他们又怎么会当真助川中王对抗海南王?”
白飞羽这才知道形势严峻到了什么程度?虽然已经和玉龙王子闹翻,仍是关心地问道:“如果川中军队和海南王正面交锋,胜算有多大?”
周将军沉默了一下,这才道:“石瑞从山西境内带走二十万精兵,姚至远又把朝庭的四十万大军开进河南,加上洛阳原有驻军,数量几近百万。这还不算海南王布置在云、贵、鄂边境处的本部人马。反观川中,虽然南北扩张,声威大振下不断有人来投,但这些人都是新兵,如何能和海南王冠甲天下的虎狼之师抗衡?如果王爷健在,兵将用心,加上有顺天王、福建王对海南王从旁掣肘,咱们或有胜算,但如今——”周志明苦笑一下道:“这场仗不用打也知道胜负!”
白飞羽一震,拉停马匹问周志明道:“难道形势真的悲观至此么?”
周志明笑了起来道:“除非白驸马或柴驸马肯取玉龙而代之,但你们会这么做么?”
白飞羽听了,黯然摇头,也苦笑起来道:“尽管我也很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但自知承担不起那种骂名。白飞羽一介凡夫,天下大事,还是交由天定好了!”
周志明淡淡笑道:“我早知道你们不会这么做的。”说罢勒停战马,回头叫过随他而来的那些将领,冲为首一名中年将军道:“乐忠,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那名叫乐忠的将领看年纪三十来岁,眼神刚毅,十分干练。听周志明一问,眼中顿时涌出泪来。
白飞羽看得奇怪,问周志明道:“这位乐将军是什么人?”
周志明笑道:“他是我营中一名将领,虽然我认为白驸马绝不肯取玉龙而代之,但不试一试,他终是不甘心。”
乐忠却是哭出声来道:“两位驸马和公主一去,川中亡矣。”
白飞羽听了唯有苦笑,对乐忠道:“乐将军太抬举我等了。”
周志明却是仿如已看淡一切,对此毫不在意,劝慰乐忠道:“乐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驸马爷等人此一去,正是为川中的未来埋下希望。我知你胸有乾坤,不肯做那愚忠之事,咱们就此别过。他日待公主和驸马领大军返回川中的一日,你再凭自己的才能为他们效一份力。”
乐忠闻言跳下马去,和随后下马的那十多名将领一齐跪在地上,冲周志明叩了三叩,之后跳起身来,对圣月和柴少宁等人道:“公主、驸马,乐忠家有妻儿老小,恕我不能随各位前往山西。他日无论何处相逢,乐忠永不会做有负公主和驸马之事。告辞!”说罢一拱手,跃身上马,领了手下狂奔而去。
圣月虽然是川中公主,但常年随在师父九子鬼母身边,并不认识这个乐忠,见父亲一死,川中将领立现分崩离析之态,心下不禁难过。
柴少宁却是自幼在山中长大,并没有把一个“忠”字看得过重,反倒觉得乐忠行事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忸捏之态,不由出言赞了一句道:“好汉子!”
白飞羽心下凄然,问周志明道:“周将军既已着手为将来反攻川中留设乐忠这一步后棋,莫非——”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已然看开,驸马爷又何必执著?”周志明打断了白飞羽的话道:“此去路上,咱们只聊友情,不谈战事如何?”
当下两人停止聊天,默默向前。柴少宁等人也都被未来可见的残酷局势压制,再没有半点说笑的心情。
走出大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众人找一家客栈投宿,先睡一觉,消掉一夜的困乏,直到午后这才起来吃过饭,往白飞羽房中聚齐,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人还没有全坐下,柴少宁已经抢先开口道:“我有一句话想说,不过先请白伯父不要生气才好。”
白飞羽早猜到柴少宁要说什么?扭头望向女儿雪念慈道:“我想这话是不是应该由露儿来说才更合适?”
雪念慈听了,低下头道:“女儿的心意瞒不过爹爹。先时逃出成都,大家前途未卜,女儿不便开口。现今有周将军护送爹爹去山西,女儿便想随三哥前往少林一行,还请爹爹恩准。”
白飞羽看着女儿患得患失的可怜样,心中怜爱大起,慈声道:“露儿,我知道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去,但你肯来征询我的意见,足见孝心。河南地界在海南王控制之下,仝开宪之前被你们所伤,必不肯善罢甘休,此去少林,露儿一定要小心为上。”
雪念慈听得讶然抬头,不能置信地问道:“这么说爹爹是同意了?”
白飞羽脸上露出淡然笑意道:“我以往自认为淡薄名利,以喜好结交江湖中人自诩,到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如今真正体会到富贵如浮云这句话的含义,才明白人生不过是一场幻像,只要露儿自己觉得幸福,爹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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