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喂完药,少女将桌子上整齐摆放的书符一股脑儿推给男子,起身出去了。男子将书符一一看了,脸上忽而凝重忽而轻松忽而沉痛。直到看完最后一封,脸上却又现出莫名的解脱。
“呼——”他松了一口气,呆呆看着屋顶。屠龙虽已成为历史,但血仇却不会变。丁昼!你欠下的,必须用命来还!他用力握着拳头,试着运行真气。还好,虽然真元微弱,经脉阻滞,但并未丧失运转的能力。
脚步声响起,少女带着欢快的笑声进入屋中坐到他身边,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肉粥:“你尝尝,这是用溪水里的无鳞白鱼熬的!”看到她灿烂的笑脸。男子不由心情大好,笑了一下:“我叫徐天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名字是什么?”少女一愣,歪着头问道。“没有名字,别人怎么知道你是谁呢?”徐天风解释道。“我就是我啊,为什么要用名字?”少女一副迷糊的样子,“而且,这里也没有别人啊,只有你和我!”她说着将一勺鱼肉粥喂到他嘴里。
徐天风咽下,又说道:“但是人总是要有名字的啊!这样,”他想了一下,“我以后就叫你疾风,好不好?”“疾风?”少女手中的勺子在碗里转了两圈,“疾风?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很好听的样子!那我以后就叫疾风好了。”又将一勺鱼肉粥塞进他嘴里。
徐天风每吃一口就问她一句,终于得知这里叫做沉溪花海。自己那天从山上滚落下来,带着正在半山采花的少女一起滚落到溪水中。天风怀疑是不是那一下伤到了她的头而使她失去了记忆呢?
因为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都说不清,只记得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儿,从没见过其他人。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不过也幸亏有那少女挡了一下,自己才不至于丢了性命,也不至于像她一样失去记忆。
少女疾风喂他吃完,又起身走出木屋。一碗鱼肉粥下肚,天风身上稍微有了些力气。他强自起身坐起,检查着自己身体的状况,发出一阵苦笑。这个样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要不要叫十一弟来呢?旋即又摇头,他身上还担着三哥的血仇呢!为二哥报仇的事,还是自己来吧!
燕丘之境,云雾缭绕的神仙谷中,正在打坐的千年孤魂忽然心神一动。他掐指一算,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少女道:“你丢失的那一抹魂,找到了。”少女听了,一直掐着兰花指的手微动一下。
赤雪城。
伴随着初生朝阳的,是细细的赤雪,走在雪中的人不多时便沾染了一身的红。羽杉抱着剑站在七杀堂的大门外,身后是倚在大门两边的鬼面和索隐玉。琴儿却窝在落红轩里没有出来。一来是说这种场面不需要太隆重;二来则是因为任如丝也是使用丝弦作为武器,琴儿一时兴起,要指点她两招。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应约而来的人一身红衣,红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扬。“诸位好早!”金剑若在羽杉面前十步开外站定。与昨日不同,他的声音多了几分的沙哑与压抑。
“大老板也不晚呐!”察觉到他今日的诡异,羽杉面露微笑,心中戒备。金剑若抬眼看向门边的鬼面与索隐玉,淡淡问道:“昨夜之事,是你们做的吧!”鬼面二人对视一眼:“敢做就敢任!是我们所为。”
“卑鄙!”金剑若怒骂一声。索隐玉呵呵一笑,自己初来之时,不也如他一般么:“大老板,你来赤雪的时日也不短了,连这最基本的规矩都适应不了么?”“不是适应不了,是不屑去适应!”金剑若声音愈冷。出身离火圣教这样的传世宗门,赤雪城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如斯不堪。但重任在身,他别无选择。
索隐玉双手一摊:“那没办法!你,注定难以在这里生存!”“手中有剑,何处不可生存!”金剑若声音陡然一扬,红剑所向,竟是索隐玉二人。“当!”剑光一闪,羽杉昙水出鞘挡住此剑,微笑道:“大老板,今日你与我赌斗。你的剑却杀向他人,不好吧!”
“哦?”金剑若眼中杀意暴涨,红剑顺势划向羽杉。羽杉闪身躲过,起个剑式:“剑名昙水!大老板,请了!”对方以礼邀战,金剑若心中再有厌恶,也只得改换剑式,还礼道:“剑名赤炎!这位兄台请!”话音落,赤炎剑上红光一亮,剑气已然击出。
“剑?二十三!”见对方先以剑气袭来,羽杉昙水微动,剑气亦然呼啸而出。火之怒焰、水之柔光轰然相撞,不停飘落的赤雪被劲气激荡的四下飞舞。“杀!”金剑若催动焰摩心诀,赤炎剑上火光缭绕,杀向羽杉。刚不可触!羽杉不断后退,昙水划出道道剑气阻滞对手,正是拖敌之招。
“炎心双流!”察觉到对手意图,金剑若猛然一个转身,宏大剑气扫向羽杉。“着!”转身同时,他左手轻扬,剑鞘之中亦然射出一道劲气。两式合一,正是迫使羽杉硬接此招。
“剑?啸秋风!”眼见来招凶猛,羽杉稳住身形。昙水一引,剑风呼啸。“剑?不留行!”莫道剑风快,还有更快招。羽杉身化流光,于两招相撞那一刹那的空隙中穿过,直袭极招出手,喘息未定的金剑若。
内城,五瓣峰上,幻行世界入口处。
赤烈雪坐在石凳上,注视着入口出的漩涡。“姑姑。”水火缓步而来,轻唤一声。“坐吧,”赤烈雪随手一指,待水火坐下才回过头来,“见到潮祭了么?”水火摇头:“还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照实说就是,”赤烈雪道,“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明白着呢!”“只是……”
水火心中犹有犹疑。赤烈雪一叹:“她此行外出时日长久,对她功体的消耗本来就大。再加上数次散尽功体,早已伤了本源。若不是无明月、织玉珠两人先后援手,再加之北溟苦寒之地,怕是早已……此事必须及早进行。迟了,对他们三人都是有害无益。”
“我只是担心琴儿撑不下来,更担心羽杉得知一切之后会忘了琴儿,”水火忧心不已,“这几次我偷偷去杏花村,发现她竟已醒觉。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完全恢复记忆了。”
“所以说琴儿早一日过来,她的封印就晚一日解除。至于你所担心的,就要看羽杉如何抉择了。”赤烈雪端起桌上茶盏,呷了一口,又说道:“对了,我有事要去河谷一趟,你替我守在这儿。月光婆婆推算,羽迎鹤、羽舞鹤这两个小丫头今天很可能就破关出来了。别忘了通知寒风和丘雪过来守着。”
“他们还用通知?这不是赶着来了么!”水火将手一指。赤烈雪笑道:“那不正好省了你的工夫?”跨出一步,人已不见。遁光落下,寒风、丘雪二人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朝幻行世界入口走去。看那样子,恨不得伸手进去把心爱的人给拽出来。
“咳!”水火轻咳一声,二人这才发现旁边有人。“你们过得倒是悠闲快活,”水火一笑,“可怜接管你们那一摊的索隐玉,心中有事却又找不到人倾诉,都快憋疯了!”
寒风闻言一愣,丘雪道:“他的心思太重,很多事没办法跟他说明,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寒风不住点头,深以为然。“你们两个,”水火无奈地挥挥手,“算了算了,还是等你们的美人儿吧!”
七杀堂前。
羽杉行险一招,金剑若不及防备,立时中剑后退。好在剑?不留行这一招在羽杉手中只重其快,杀伤力略有不足,只是在金剑若胸前划出一道血痕来。但饶是如此,亦让他一阵心惊,随即心头火起。焰摩心诀再炽,掩住了疼痛的感觉。
羽杉深知此人修有与杨锡保类似的心法,见一招仅仅伤敌,急忙退走,躲开接踵而来的疯狂剑气。“焰摩百转!”金剑若疯狂挥动赤炎,火光剑气四射而出。羽杉不断纵跃闪躲,间或发出剑气袭扰。
金剑若恍若未觉,那一道道打在身上的剑气只是更增他的凶暴之意。“赤炎燎天!”但见他忽然凝立不动,赤炎高举。红色火焰猛炽,随即散为万千火焰劲气,袭向羽杉。“剑?千影雪!”羽杉挥动昙水,剑气如雪,合以漫天飘洒的雪粉,迎上此招。
极炽、极寒,相克的属性对撞,爆出更强烈的气劲余波。羽杉、金剑若各自被气劲冲得向后跌飞。索隐玉见状急忙再捏碎一枚幻尘珠。面前出现一座虚幻之门,将强大的余波尽数抵消。
“这么厉害!我也要学幻术。”鬼面有些惊讶。索隐玉一笑,抛给他几枚:“一次性的!封印的方法我不会,全是寒风留下的。”“那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掌管一方,手里没些杀手锏哪行!”鬼面又抛回给索隐玉。
“你拿着吧!我手里还有很多。”索隐玉又抛给鬼面。“那我就不客气了,”鬼面笑眯眯地收起,“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实力比我高上一级的也能轻松搞定!”“你小子,”索隐玉一愣,笑骂道,“我还等着你再推辞一下我就不给你了。”“嘿嘿,”鬼面一笑,“都是好朋友,这么客套可不好。”
二人说话间,眼前幻化出的大门已经消散。羽杉、金剑若分立巷子两端,凝立不语。“催动禁术,大老板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过了好一会儿,羽杉手中昙水剑转了两圈,笑着问道。
“我圣教仙法,又怎是你这等无知之人可以揣度的!”金剑若不顾满身伤痕正在不住滴落鲜血,握剑的手一紧,周身又再次燃起熊熊的烈焰。“受创如此严重,却不见透支之态,也能保持神智的清醒。这传世宗门果然是细柳这样的后起之秀不能比拟的!”羽杉心神一凛,握着昙水的手也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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