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之北,冰海之中的孤岛之上,亘古留存的天地洪炉日夜燃烧着熊熊烈焰。火光,炽热,将整个岛屿染成一片赤红。
遁光闪过,一个小心翼翼运功护体的黑衣人悄然落在天地洪炉的穹盖之上。透过穹盖上的气孔,可以清晰地看到不断跃动的火舌。黑衣人呆立一会儿,忽地叹了口气,手中现出一个储物袋。
远处的礁石之上,一直尾随在后的人见状眼中精光一闪,一双狐尾轻轻摇动。下一秒他纵身而起,半空中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穹盖另一边:“哟!堂堂屠龙之首怎的如此藏头缩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黑衣人没想到竟有人一路追踪至此,浑身一震,忙将储物袋收起,转过身来却是一愣:“令狐子?”令狐子怪笑一声,细剑颤动:“郭攸祀,交出圣器。否则,死!”“丧家之犬,口气不小!”郭攸祀不屑一句,掌中春秋笔转动,划出一溜金芒。
“咱们彼此彼此,”令狐子嘻嘻一笑,上前几步,“郭老大,乱军之中的金蝉脱壳固然精妙,但是也大大地损耗了你的根基修为。加之途经千里皆为敌国,无法安心休养。这天地洪炉又无时无刻不再加剧你修为的消耗。如此情况之下,你自问胜得了我么?”
郭攸祀眼底闪过一丝的慌乱,口气强硬地喝道:“能不能胜,试过不就知道!”“啧啧,”令狐子赞了一声,“郭老大够硬气,我佩服!只可惜不合时宜的硬气,只会加速你的死亡!”话音落,人已闪至郭攸祀面前。细剑如蛇般颤动,袭向郭攸祀周身要害之处。
“来得好!”郭攸祀一声大喝,春秋笔点点划划,尽封敌招。见他竟然如此不计损耗的还招,令狐子心中暗喜。当下身如疾风,围着郭攸祀旋转不休。细剑不时刺出,刁钻狠辣。郭攸祀不敢大意,凝神以对。春秋笔不出则已,一出必是两败俱伤之招,逼破令狐子换招自保。
令狐子出招之时,偶一抬头,却见郭攸祀双目精光湛湛,哪有一丝一毫真元不继的样子?不好,中计!令狐子心神一乱,剑招接续间顿生破绽。“点元!”郭攸祀趁机中宫直进,聚全身内元的一笔直刺令狐子当胸。
“好!好!”令狐子怪叫一声,倏然双化。郭攸祀一招走空,暗道不妙,挥笔欲守之时。“嗤!”“嗤!”如针刺绫罗,令狐子双化体一前一后,两柄细剑已刺透郭攸祀双肩。
“扫尾!”令狐子双化体同时右手一旋,两柄细剑迅速搅动,将伤口扩大为两个血洞。“呃!”郭攸祀痛呼一声,手一松,再抓不住春秋笔。令狐子忙伸手去接,却是晚了一步。春秋笔已穿过气孔直坠入天地洪炉之中。
“可恶!”令狐子双化体归一,从郭攸祀身上拿过储物袋,刚一打开金光便冲天而起。“的确是屠龙圣器!”令狐子笑着点头,看向脸色苍白的郭攸祀,“郭老大,你说在你的那几个兄弟心中,你的命跟这袋子里的东西,哪个更重要一些呢?”
“哼!”郭攸祀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哎呦——”令狐子一拍脑门儿,“我也是,问你做什么嘛!发书符问你的兄弟们才是啊!哈哈——”张狂一笑,就要发出书符。
“嘿!”书符将发未发之时,郭攸祀倏然一喝,双腿旋风一般扫出。令狐子不料他竟会反击,不及防备,左手书符右手储物袋齐齐脱手而出。“可恶!”令狐子飞起一脚,将郭攸祀踹飞出去,忙去接那储物袋。
郭攸祀仰面跌倒,并不急着起身去追。而是运足力道,狠狠一脚踏在穹盖之上。“嗡——”穹盖竟发出一阵嗡鸣,令狐子下方的气孔猛然蹿出一道燎人火舌。令狐子猛提一口气,半途一个翻身躲过火舌,储物袋已经穿过前面的气孔落入了天地洪炉之中。
“哈哈……”郭攸祀艰难地站起,放声大笑。“找死!”令狐子怒火满胸,细剑在手,直刺郭攸祀。“想杀我?”郭攸祀纵身一跃,从身旁的气孔之中跃进那无边的火海之中。
“哼!”令狐子止步收剑,看眼翻腾不已的火焰,眉头一皱,“好个郭老大!”负手在背,沉吟起来:“鼠头已死,圣器失落,想以此引出蛇头已不可行。唔,不如去赤雪城谋夺佟哭龙手上的铁拳与假面的铭牌。嗯,走!”说走就走,遁光一闪人已不见。
三尺灵台。
丁昼满身黑气尽皆聚在刀身之上,人也悬空而立。徐天风尽提内元,屠灭之上金光闪闪。“杀!”丁昼双手握刀全力一挥,黑色刀风挟碎石开山之威猛然劈落。“斩断天穹!”知来招凶猛,徐天风并不一味防守,而是全力一招迎上,以攻对攻。
黑、金双色刀气轰然相撞,徐天风全力一击竟是不敌,跌飞数丈口吐鲜血。“老七,你没机会了!”丁昼狞然一声,左手一扬。一只黑气聚成的大手凭空出现,掐住徐天风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
徐天风到此田地仍是不放弃,屠灭斩向那只黑色大手。“哼!”丁昼一声冷哼,黑色大手黑芒大盛。徐天风只觉颈间一紧,挥出的屠灭无力地垂下。
“哈哈……”丁昼纵声狂笑,“老七,上次竟给你逃掉。这次我要一点一点地将你捏碎,看你如何逃出生天!”左手猛然一挥,黑色大手上冲出一道道黑气,没入徐天风体内。挤压骨骼,搅乱经脉,逆行气血。“呃——”徐天风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七窍之中黑血溢出。
远处观战的左鸿驹不由咋舌:“丁昼真个狠心!我自叹不如。”杜玉杭哼了一声:“所谓名门正派,剥下那一身光鲜的外壳,比之旁门左道更是不堪!”苏润润则皱眉不已:“仅仅三天,丁昼到底从哪里修得这邪异法门?”
更远处的蛮娄则是看得津津有味:“啧啧!这小子很合我的胃口!”蛇节也是不住摇头晃脑:“不赖,不赖!够狠,够狠!”
沉溪花海,静坐木屋之中的少女疾风忽然一阵心悸,睁开眼时额头已满是冷汗。“天风……”疾风捂住胸口,忙调起融入自身的那部分力量。天眼开通,瞬息万里。
三尺灵台之上,丁昼笑声不绝,黑色大手之上黑气不绝。徐天风全身骨节尽碎,经脉断裂。但是尽管神智已然模糊,双目之中却已然喷出愤怒的火光。“你这是什么眼神,老七?愤怒吗?不甘吗?放心,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丁昼状若疯狂,右手刀高高举起。
“不要!”虽远在万里之外,却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疾风失声大喊,就要施展神通前去救援。“兰儿!”一声低呼,生生止住了疾风的身形。“师父!”她转过身来,虽然并未见人,却仍是恭敬地跪下。
“兰儿休去!”声音又响起。“为什么?”疾风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去,虽可以救他一命,但是全身骨节尽碎,经脉尽断,修为已废。如此重伤,你可能医好?”声音又起,很是淡漠。
“可是……”疾风仍是不甘。那声音又响起,温和了不少:“你若不去,乃是死中有生之局,于他而言更是一场莫大的机缘。此劫过后,便是羽化重生。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疾风双眼一亮:“师父,你是说……”“哈哈,知道放在心里就好,不必说出来的!”大笑声中,声音渐隐。疾风也欣喜地擦掉眼泪,天眼再开,看向三尺灵台。
东海岛,青石学院。
注六经与观经纶纠缠之时,索隐玉已举步走向残墙。青色墙面上仍是一如平常,不见丝毫异样。“嗯?”索隐玉不由一愣,注六经在骗自己?但是他弄得如此神秘,就是为了耍弄自己么?
正在疑惑之时,青色砖墙倏然一红,恍若鲜血淋上。本来光洁的墙面上,渐渐现出一些图案来。“这是……”索隐玉急急上前。但见残墙之上,从左至右现出四幅完整的图像来。
左起第一幅乃是海边亭上,衣衫褴褛的人群围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身形彪悍,凶光满面,正袒露着右臂高呼着什么;第二幅乃是波涛之上,衣衫褴褛的人群在黑衣人带领下冲波斩浪而行。个个挥刀舞枪,满脸雀跃之色。
第三幅乃是两船相接,黑衣人带领的人群挥刀杀向四散奔逃的人群。残肢遍地,血流成河;第四幅乃是杀戮之后,黑衣人一行满载而归。船头上金银财货堆积如山,船尾则是被麻绳绑缚着的几名哭哭啼啼的女人。黑衣人昂首而立,志得意满。
四幅完整的图像之外,尚有几幅残缺不全的图像,看来更是惊心。有黑衣人率领手下屠灭村庄,焚毁庄园之像;也有劫夺商船,掳掠妇女之像;更有将人剖腹剜心,生炙活烤,供黑衣人一等下酒之像。
索隐玉一一看来,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握起。一眼扫到边角之时,浑身一震,冲上前去手抚墙面。那里,赫然是一行大字:“狂龙索站威武纪”!“这……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索隐玉又踉跄而退,跌坐在地,呆呆看着墙上图像。
索站,索家之祖,波海山庄开创者之一。东海大侠,百世流芳。可这堵墙上所画,分明是嗜血海贼啸聚沧海,掠夺烧杀,食人饮酒,无恶不作。
“不……不……注六经!对,一定是注六经搞的鬼!一定是!”索隐玉起身跑到注六经身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是你!是你污蔑我家祖上!”注六经轻轻一推,面无表情地道:“我说了,这是见不得光的历史!所谓东海三侠,不过是东海之境的海贼魁首,四处杀掠,累积资本。波海山庄?哼!不过是厌倦了海上生涯,用来洗白上岸而已!”
“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索隐玉抱头大呼。观经纶见状忙一指将他点到,看眼注六经:“让他崩溃,便是你的目的?”注六经看眼索隐玉,叹了口气:“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他的心仍是不够坚强!”
“老酸儒,让这一切永远埋没不好么?”观经纶语气放缓。注六经摇头:“罪业永远无法埋没!”观经纶一叹:“那你意欲何为?”注六经将索隐玉抱起,边走边说道:“待他醒来再说吧!”观经纶慌忙跟上,身后的残墙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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