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姑突然而来的凶戾态度,让张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赫赫传名的“女殃神”外号的由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其中的缘故,邓八姑却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显然不欲多言。
张廖也并不穷究,便问八姑借了一间石室,开始推算辛辰子的动向。之前辛辰子强收阴风网,张廖虽然猝不及防,可是却借一点精血,在他的本命法宝上留下了可以追踪的痕迹。
这是当年五台派慈云寺方丈智通所教的一个小法术,想到这个便宜师傅,张廖心中微动,上次见到玉清师太,却忘了问她智通的下落,不知道这大和尚如今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呢?!
张廖收拾心绪,仔细推算,很快便在西南方找到了一丝细弱的血气,辛辰子果然已经去了云贵,之前所说的帮助自己清除无生天魔之类的承诺,全是放屁无疑了。
张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着这声长叹,他的脸上忽然一阵奇痒,张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这是三变尸虫的九日期限到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邓八姑看到变换面目的张廖走出石室,也是吃惊不小。她从一开始所见,就是满脸胡茬的精壮汉子,虽然也知道这是尸虫变化的皮相,可是当光头瘦削的了一本尊下一刻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邓八姑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蛊虫竟如此玄奇……,原来当年……,真的是自己误会了钟郎啊!
张廖并不知道八姑此时的翻腾心事,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便请八姑收束洞府,一并起身。
八姑这才从往事追索之中醒来,笑道:
“此处荒僻无景,原是我枯坐无奈的临时居所,洞中无非是些家用什物,并无足道,况且又近雪山派,实非宜居之地,毁了便是,何用收拾?!”
说着,八姑念动咒语,叱开地面,将自己平素修行的三间洞府全部沉入了地下,然后招呼张廖,便往西南而去。
云南野象谷。
辛辰子独自坐在一株大树横出的枝丫之上,手中捧着尚和阳的五鬼锁心锤,口中念念有词。
“兄长啊,小弟原想将你放出,将自家主魂添入其中,一来让这锤子和红鬼彻底断了关联,二来借此法宝炼成第二元神,从此便可横行天下。
可是适才我用魔教搜魂之术细细探查,才知那红鬼当真狠毒,在你的元魂之上,共设下了三道禁制,连环相生,不死不休。万一一个不慎,酿成大祸,就要害你神魂俱灭,连轮回转世都没有可能。
只是要想破去这魔教禁制,天下高人虽多,却大多都是自诩正道的玄释二教长老,哪里肯助我?!思来想去,只有去求苗疆的洞玄仙婆。老家伙虽然看我不上,可是她的嫡传弟子天蚕仙娘与我交情匪浅,或许还能有通融转圜的余地。”
那辛辰子手中抱着的一个骷髅头听了他的话,口中呼啸不绝,似在呼应。辛辰子知他同意,点了点头,咬牙从怀中法宝囊内取出一截檀香,用阴火点起,不一会儿,一缕淡蓝色青烟袅袅升起,直上云霄。
那檀香燃烧极快,眼见便要到底,此时辛辰子忽然听见一阵咯咯笑声,一道极浅的绿色光芒透过茂密的树林飞速而来,停在辛辰子眼前,显出一个身穿绿色纱裙的青年女子。
上身一件抹胸,堪及腰上,下身双筒短裤,只到膝盖,肚脐四肢,全都露在外头,欺霜赛雪一般,手腕脚踝之上,又都挂着银色的圈子,走路交击,叮当乱响。
“蚕娘子!”
辛辰子见到那姑娘如此美艳动人,却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可怕的蛇蝎毒物一般,硬生生后退了两步。那女子抿嘴一笑道:
“都说百蛮山辛辰子暴戾乖张,杀师灭徒,乃是天下有名的凶人,怎得见到我这小女子,居然吓得如此呢……”
辛辰子老脸一红,挺身说道:
“闲话休说,我这便去你洞府罢了!”
东海钓鳌矶。
玄真子和诸葛警我师徒两人并肩站在三劫星命盘之下,凝目而望。在那片璀璨的星河之中,一颗不逊于齐灵云的命星正自摇摇欲坠。
和之前的突然黯淡不同,这颗星并未完全陨落,而是闪闪烁烁,明灭不定,牵连着周围的金色脉络,也一起流休通断。
“师傅,这是……”
峨眉三代大弟子诸葛警我眉头紧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师从玄真子已然四十余年,期间同门有开革,有被杀,有转世,有叛教,只有他岿然不动,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差池和逾越。
风雷洞十年面壁,更是让他心志坚定,道意通明,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连齐漱溟也曾感叹过:
“视千钧重担为鸿毛,视天仙重劫为坦途者,诸葛警我是也!”
这是他第一次在师傅和掌教真人的允许下接触到峨眉派最大的秘密,玄真子将有关三劫星命盘的种种指示和作用向他娓娓道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其中的一颗命星忽然动了。
诸葛警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块区域都是属于未来峨眉派的中坚力量所在,和之前消失的余莹姑和孙南不同,这些硕大的命星,是峨眉维持江湖地位的最有力保障,自己的命星也就在其中,而现在,他们中间居然出现了变化!
“应该是一位出身外教的弟子……”
玄真子默运玄机,不住推算,
“此人辈分不低,出身旁门,原本应该加入我峨眉门下,成为三代弟子中的翘楚,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似乎走入了另一条岔路之中,竟是与我峨眉渐行渐远了。”
“师傅难道算不出究竟是谁么?”
玄真子摇了摇头,说道:
“三劫星命盘命星所指,各有专人,但若是我教下弟子,才能一一对应,倘若是尚未入门的外派门人,则极难确认。
一来异派中想投靠我峨眉的大有人在,且各有机缘对应,想要梳理因果,几乎无法办到,二来引邪入正,原本就是天道功德,非我峨眉所独享,若其他正教抢先一步,则天道便会默认,并消去其与我峨眉之因果,要想追溯源流,也是缘木求鱼之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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