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的气氛很压抑,没有人说话,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多尼斯身上。所有人都清楚御前首相蒙托埃的意思,整个阴谋终于在此时此刻完整地露出了它那狰狞的獠牙,就等着它的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扑上去,和对手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较量。
多尼斯站在长桌旁,他的神色阴晴不定,眉头紧锁再在一起,额上溢出了几点汗珠,他在犹豫着,盯着那把空置着的国王座椅。
“多尼斯公爵大人,请慎重……”西里安说着,将手按住了剑柄,虽然秩序之力依然无法使用,但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多尼斯质疑国王遗命,那么橡树城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沦为战场,卢佩麾下的王国戍卫军加上多尼斯自己的霜木之心骑士团,这两股力量足以改变整个时局。更可怕的是,一旦战争蔓延到奥勒姆全境,将其他行省也卷入其中,这个传承了二百余年的王国甚至会就此土崩瓦解。毕竟,封臣永远喜欢动荡的国度,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权力更进一步。而王权,恰恰与此相反。
艾登看着多尼斯,这个就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却好像永远也触不到的弟弟。“多尼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我们将再也无法回头。”
廷臣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多尼斯的答复,等待着简单的几个字带来的,对这个王国未来的抉择。
卢佩站在门口,他冷笑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切,最后将目光落在多尼斯身上。“废物,让我来替你选择吧。”他心里想道,轻轻拔出腰间的长剑,
就在这时,卢佩的手腕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掌攥住,那个手掌上覆盖着金色的甲胄,“你!……”他惊呼一声,当看清来者后,剩下的话语却卡在了嗓子里。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然后在一片嘈杂的起身声中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躬身行礼。因为他们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位是浑身戎装的秩序圣堂骑士团团长乌普兰·洛贝斯,他的身后竟然是现任秩序教廷教宗卡斯罗尼。
从不干涉王国政务是秩序教廷一千多年以来的律令之一,即便王朝如何更迭,这条铁律也未曾变过。所以当这两位秩序教廷的代表人物出现在议事厅的时候,众人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
之所以会这样,我们需要把时间转回三天之前。当西里安看到第二封秘信时,他立刻去拜访了乌普兰团长,虽然教廷武装完全独立于军团之外,但是面对西里安提出将他护送回都城的请求,乌普兰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秩序圣堂骑士团不受王权节制,之所以参加萨丁战争也是因为对手是“异教徒”,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这是一场名义上因为信仰问题爆发的战争。但是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就没有继续留在萨丁的必要性了,于是在西里安带着亲卫出发不久,驻扎在军团外围的秩序圣堂骑士团也跟着出发了。
在帮助西里安解决掉佣兵团之后,乌普兰也回到了白银橡树城,在向教宗完成了述职之后,他立刻陪同教宗大人来到了议事厅。至于卡斯罗尼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清楚,或者说不需要清楚。
秩序教廷的教宗不允许拥有姓氏,这代表着教宗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主神索缪,而不再属于任何家族或者王国。在教宗的位置上,卡斯罗尼已经渡过了数十年漫长的时光,他在奥勒姆王国臣民心中的地位甚至远胜国王。
拄着一根白色的教宗权杖,卡斯罗尼左手的手心里攥着一串圣灵念珠,珠串的末端坠着三角形的索缪徽记,他的脖颈围着洁白的圣带,罩在长袍外面的祭披绣满了金黄色的花纹,那顶高高的法冠,放射出圣洁的光芒。
老人向躬身行礼的廷臣们点头致意,慢慢走到议事厅中央。“各位大人,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议事厅,原来是这个样子……”在廷臣们的微笑中,老人摇了摇头,“不过,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说着,老人看向站在对面的多尼斯,他的目光很明亮,很温暖。“孩子,相信我,你的父亲很爱你,不然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多尼斯紧绷的心弦断了,忍住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从他微红的眼眶中奔流而出,他听清了心底此时最诚实的声音:“父亲,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离开的那一刻,都不肯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卡斯罗尼叹了口气,对西里安说道:“抽空来一趟教廷吧,你的困扰我应该能帮上忙。”
西里安闻言一愣,但很快躬身致谢。“是,教宗大人。”其实即便教宗不说此事,他也准备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返回教廷一趟,有很多问题,在那里应该能够找到答案。
很快,卡斯罗尼带着乌普兰离开了橡树宫,议事厅重新恢复了刚刚的宁静,但是廷臣们的神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多尼斯默默解下自己的佩剑,将它放在长桌上。“对国王陛下的遗命我并无异议,我会为自己的莽撞负责。请允许我先行告退,关于父王的葬礼以及加冕的事宜,相信没有我也能顺利议定。”他有些疲惫地向门口走去,“明天,我想去看看父王……”
“橡树宫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弟弟……”艾登在他背后轻声说道。
多尼斯身体一顿,但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御前首相蒙托埃的脸色有些苍白,自从教宗大人出现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很彻底,他不会想到玛赫斯能够说动教宗卡斯罗尼作为保护艾登的最后底牌。在这个王国里,没有人能背叛秩序教廷挑起内战,更何况教宗并没有用教廷对多尼斯进行威胁。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这片已经分出胜负的战场。
“首相大人……”法务大臣加苏拉背着双手,望着战败者,“请原谅我的冒犯,大人,我认为您就这么离开,似乎有些不妥。”
蒙托埃回过身,用他冰冷的眸子盯着加苏拉。“然后呢?你的意思是?”
“这并非针对您,我的大人!只是,我似乎看到了刚刚您对国王陛下的遗命抱有怀疑态度,主神在上,这着实不是御前首相应有的立场,”加苏拉语调顿挫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同时向在场的其他廷臣躬身示意,“我作为御前法务大臣,有必要提醒您,恐怕您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担任御前首相一职,不知道其他大人是否同意。”
加苏拉的意图很明显,他想给新王送上一份大礼。
蒙托埃环视着在场的众人,他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他冷笑着从领角上摘下象征着御前首相的圆形橡树徽记,扔到了桌上。“走吧,卢佩,我们回千流城。”然后和他的儿子一起走了出去。
艾登拿起桌上的那枚徽记,攥住西里安的手腕,将它按到了峻河公爵手中。“我宣布,从即日起,峻河公爵西里安·萨瓦兰迪成为奥勒姆王国新一任御前首相!”
“恭喜您,我亲爱的公爵大人,哦不,应该叫首相大人才对……”
“名至实归,首相大人,这是你应得的褒奖……”
“主神在上,这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
在一片庆贺声中,西里安有些恍惚地站在那里,他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个职位,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军人而非政客。但眼前艾登信任的目光,还有临行前玛赫斯国王陛下的嘱托,又让他有些不忍。“以主神的名义起誓,忠诚,是我对您永远的承诺,尽职,是我对王国一生的职责。”他还是将徽章握在手心,躬身行礼。
艾登兴奋地拍着西里安的肩膀,对他而言,这一刻是近些天来最高兴的时候,那隆罩在都城头顶的乌云终于慢慢散去了。
傍晚时分,这场漫长的御前会议终于开完了,或者说这压抑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当王位继承不再是一个悬在空中的问题,所有诸如先王的墓址选在何处,葬礼如何举行,加冕仪式的时间,等等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虽然过程中还是会有争论,但这些都已经无伤大雅,无非是从众多计划中选出最好那个,仅此而已。
廷臣们一一散去,艾登在克努特和肖恩的陪同下返回寝宫,他要去看看自己的儿子。科尔诺和维克托早早地走了,一个首席史官一个书记官,今天晚上有他们忙的。加苏拉志得意满,他为自己最后在时刻的表现很满意。
西里安很累,他甚至觉得整个身子就要散架了,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天一夜。
他刚走出议事厅,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首相大人,路上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罗格特倚着君王厅的石柱,微笑着说道。
“是你……”西里安想起了第二封密信。
“的确,是我。”民政大臣又拿出了那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奥勒姆没有秘密,只要稍加留心,总会发现些蛛丝马迹,而且么,换了我,我也会在路上拦住你……”
“我欠你一个人情。”西里安说得很认真,稍微躬了下身,转身离开了。
“这就够了。”罗格特心里想道。
科林来到了罗哥特身旁,斜眼看着新任御前首相的背影。“果然是你,我还奇怪西里安大人是怎么回来的。”戴满戒指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搭在肚子上,“你果然永远站在国王一边,不过谁是国王……”财政官没有说完,便挺着小帐篷走了出去,他想着自己也要收些利息了。
黄昏的夕阳从君王厅外面照射进来,橘色的阳光洒在光滑的地面上,仿佛将这座冰冷的大厅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地毯。罗格特回头望着厅堂深处那个宽大的王座,它是用整棵铁纹树雕刻而成,耸立的椅背甚至达到君王厅一半的高度,上面绘着橡树王冠徽记。
它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凝重、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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