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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石勒因南面晋军杀来，急向张宾问策。张宾道：“昔西楚霸王项羽，在巨鹿破釜沉舟，大破秦军，终成霸业；韩信也曾以数万兵背水为阵，击破赵军二十万众，正所谓‘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也。主公熟知《史记》、《汉书》，岂不知其中之妙？”
石勒大悟，即从军中挑选壮士三万，直望黎阳挺进；到了黎阳，就于黄牛垒下寨。探得晋军已渡过黄河，相距不足三十里，石勒传令造饭。待三军饱餐之后，即命烧去营垒及粮草辎重，宣告将士道：“晋军将至，而我们却已无营可依，无粮可食，唯有决一死战，尚可死中求生，博取富贵！如何？”
将士皆道：“情愿死战！”当即列阵。不一时，晋军拥到。石勒当先出阵，大小将士一齐向前，奋击晋军，无不以一当十。晋军大败，弃甲抛戈，四散奔溃。裴宪弃军，逃奔幽州，投王浚去了；王堪逃往仓垣，被孔苌赶上，斩首而还。
石勒大获全胜，分遣诸将，连破中山、博陵、高阳诸城，杀冀州刺史王斌，降者数万，遂由石桥潜渡黄河，攻陷白马、仓垣。随后回师渡河，又取广宗、清河、平原、阳平诸城，降者又九万余口。报捷平阳。刘渊大喜，加授石勒为镇东大将军。
再说刘聪、王弥奉命南下，首当其冲，来取壶关（在今山西省长治市）。上党太守庞淳大惊，急报刘琨。刘琨遂遣护军黄肃、韩述二将救援。到了封田，被王弥、王桑挡住去路。王弥横枪喝道：“我已取了壶关，汝等早降！”黄肃大怒，持斧来战，交马不五合，被王弥刺于马下。韩述大惊，走往西涧，后面王桑飞马赶来，也刺韩述下马，其军溃散。庞淳大惊，又即向太傅司马越求救。司马越遂以淮南内史王旷为帅，率兵五万去救。
王旷奉命，率军渡河，长驱北进。
副将施融、曹超谏道：“贼军凭借太行山险，可四处出击，我军虽有数万之众，但仍是孤军受敌。不如暂且以黄河为屏障，等看清贼军形势变化之后，再谋进击不迟。”
王旷怒道：“我奉命救援，怎可畏惧不前？”于是不从，率军继进。到了长平（在今山西省高平县），只见四面环山，中间一马平川，施融又来谏道：“此地平坦，最利骑兵出击，我军都是步兵，不可再进，当速据险结营，以防不测。”王旷方欲从其言，却已不及，只听四面山上连珠炮响，刘聪、王弥各率骑兵四面冲来，疾如闪电。王旷急令结阵。可哪里挡得住？霎时间，被匈奴铁骑冲入阵内，纵横驰骤，捣了个稀巴烂。晋兵大败，王旷、施融、曹超尽皆战死。庞淳大骇，孤立无援，遂献壶关请降。
刘聪、王弥乘胜南进，越太行，渡黄河，兵锋直指洛阳。司马越大惊，又即令平北将军曹武出战。曹武又败。刘聪遂长驱直入，进抵宜阳。时有弘农太守垣延，见“汉”军如此锋锐，势不可当，遂向刘聪诈降，牵羊担酒，犒劳“汉”军。刘聪大悦，嘉赏垣延。
王弥谏道：“我见垣延目高视远，恐非真降，不可轻信。”
刘聪道：“晋军连连败北，闻我军到此，早已胆落。垣延来降，正所谓识时务者也，不必多疑。”传令三军，大摆酒宴，欢庆胜利。饮至深夜，“汉”军皆醉。
垣延见机，立时跃起，率所部晋军，四处放火，大叫：“晋军全队在此！”就于营中砍杀“汉”兵。“汉”兵醉眼蒙蒙，忽听杀声四起，惊跳起来，站立不稳，四处乱窜。敌我不分，互相残杀。垣延跃马舞刀，直奔刘聪大帐。刘聪衣不及甲，急上马而逃，身边侍卫皆散，垣延大叫：“刘聪休走！”惊得刘聪几乎落马，正危之际，幸亏王弥率百余骑赶到，敌住垣延，方救得刘聪突火冒烟，向北急走，直到过了黄河方敢停下，检点兵马，死伤近万，粮草、辎重都被焚毁。锐气挫动，无以再战，只得收拾败军，返回平阳，自缚向刘渊请罪。
刘渊怒道：“你自幼熟读兵书，颇谙兵法，岂不知‘受降如待敌’之理？”
刘聪泣道：“儿臣请戴罪立功，再次南征，誓要踏平洛阳，以雪前耻！”
刘渊从之，遂以刘聪为元帅，王弥为副帅，刘曜、刘景为正、副前锋，铁骑五万，战将无数，再寇洛阳。又令后父、大司空呼延翼率步卒三万屯于大阳（今山西省平陆县），为刘聪后继。
刘聪遂率大军，再次南下，军抵宜阳，传命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打下，“汉”军纷纷落梯坠壕，死伤无数。正先锋刘曜大怒，飞马出阵，来到城下，左手挽盾，右手持刀，喝开“汉”兵，冒矢突刃，缘梯而上，来到城头，一连砍翻十数晋兵，跃上城头。城上晋兵只见此人，两道白眉，眼露红光，如天神下凡，都惊骇奔走。城下“汉”兵随即登城，斩关断锁，大开城门。城外“汉”军涌入。垣延见城已破，急出南门逃走。
刘聪入城，刘曜来迎。刘聪赞道：“永明真神人也！”稍作停留，随即又进，直到洛阳城下。刘聪遂令刘曜屯兵上东门，刘景屯兵大夏门，王弥屯兵广阳门，自率中军屯兵西明门。
晋朝君臣原见“汉”军败走，都弹冠相庆，岂料不到一月，“汉”军便卷土重来，其势更盛，大为震恐。司马越急调兵遣将，把守诸门。凉州都护北宫纯奉刺史张轨之命，率五千骑再次援到。
北宫纯请道：“贼军虽然势盛，但远来疲困，可趁其初至，今晚劫营，以挫其锐气。”
司马越道：“寇分四营，当以哪营为先？”
北宫纯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就劫刘聪营，其营一破，其余三营必受震骇。”
司马越大喜，即从其请。北宫纯遂于军中挑出一千精骑，令各在左臂系上白巾为号，将近三更，卷甲衔枚，开西明门而出，将到寨边，大喊劫营，一齐杀奔寨去。
“汉”兵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夜中昏黑，不知晋军多少，自相扰乱。“汉”征虏将军呼延颢，忽闻劫营，跳将起来，懵懵懂懂，提刀上马而出，刚出营门，便被北宫纯飞马赶到，一刀劈死。其余晋兵齐杀入内，逢人便杀，见马就砍。汉兵大骇，哭爹叫娘，抱头窜鼠。直杀到拂晓，汉营已溃。刘曜、王弥得知刘聪遭袭，两路来援，等赶到时，北宫纯却已退回城中去了。刘聪见营已破，遂收部众，向南撤往洛水边，重立营寨。
却说呼延颢，乃后父呼延翼之弟，时呼延翼正屯兵大阳，忽闻其弟阵亡，悲痛不已，自个在帐中喝起闷酒，以致大醉，醉眼熏熏中，忽见身边侍卫全都成了晋兵，勃然大怒，操起画戟，追杀侍卫。侍卫被逼无路，情急之下，转身一刀，反杀呼延翼，各自逃走。军中将士见主将被害，也都畏罪，呼啦啦，三万“汉”兵立时崩溃，逃回平阳。
刘渊大惊，见“汉”军出师不利，敕令刘聪还师。刘聪上表奏道：
今虽攻城受阻，但洛阳实为孤城，晋兵微弱，破城指日可待，不可因颢、翼死故还师。陛下欲灭晋庭，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坚请留攻洛阳。刘渊遂从之。刘聪于是传令：围洛诸军同时攻城。“汉”军得令，三面猛扑，四门攻打，声震山谷。司马越亲自登城，率众固守。“汉”军一连猛攻十数日，不能破城，反倒死伤了无数。刘聪接连受挫，竟想入非非起来，说要去嵩山祭拜山神，以求山神保佑，助他早破洛阳。
平晋将军刘厉谏道：“山无大小，皆有神灵，殿下要求山神保佑，就近祭拜一下北芒山足矣，何必远去嵩山？”
刘聪道：“不然。虽说是山皆有神，但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嵩山虽远，乃天下大山，号称中岳，自古乃神灵出没、仙人得道之所，极其灵异，北芒山虽近，岂可与嵩山并论？”就使刘厉与冠军将军呼延朗留守大营，自带铁骑数千，备办牛、羊、猪三牲太牢等一应祭祀之物，向嵩山去了。
早有消息报入城中，司马越即用参军孙询之计，命孙询与邱光、楼裒二将，率三千劲兵趁虚出击，大破刘厉，并斩呼延朗。
刘聪正在途中，忽闻晋军袭营，只好半路折回，等他赶到，晋军又已退回城中。刘厉畏罪，自投洛水而死。刘聪大为丧气，遂召王弥、刘曜、刘景商议。
王弥道：“我军再度失利，洛阳守备犹固，我们的粮秣需从陕县转运，处处受到截击，难以维持几天了。殿下不如与二先锋先回平阳，重整粮秣，再征大军，以谋后举；我也收兵筹谷，在衮、豫间待命，可好？”
刘聪道：“父皇本有前诏，命我撤兵，是我坚请留下，誓取洛阳，不料又遭败绩，今虽想还师，但无诏命，如何是好？”
王弥道：“此事不难，可即使人告知鲜于修之，请他向主上说解，必有诏命至。”
刘聪遂即使人回平阳，请鲜于修之相助。鲜于修之遂向刘渊禀道：“岁在辛未，当得洛阳。今晋气犹盛，大军不归，必败。”刘渊正值年迈有病，于是下诏，召回刘聪、刘曜、刘景诸军。王弥则率本部，南出轘辕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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