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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敦抵达近郊,得知刘隗驻守金城,便想直取金城。钱凤进言道:“刘隗死士众多,不易取胜,不如先攻石头城。周札素来矜险好利,于下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周札一败,刘隗也必自走了。”王敦然其言,遂以沈充为前锋,进攻石头城。
沈充来到城下,大叫:“大将军率师入京,以清君侧,尔等谁敢抗拒?”
周札大惧,即开城门,迎接王敦入城。——建康西面门户于是洞开。晋元帝大惊,急命刘隗撤金城之兵,与刁协、戴渊一道,反攻石头城。王敦早率兵马出城,列阵相迎。
刘隗出马大骂:“王敦,朝廷何曾亏待过你,竟敢举兵作逆,自寻死路?”
王敦怒道:“刘隗,汝乃邪佞谄媚之徒,我今到此,专要取汝首级,汝死在眼前,尚敢妄言!”回顾阵中喝道:“谁敢出阵?”话音未落,周抚飞马已出,舞刀直奔刘隗。刘隗也即舞刀迎战,战至三十余合,刘隗不敌,架格遮拦不住。戴渊见了,拍马舞刀来助。这边邓岳大怒,大叫一声,抡斧也出,接住戴渊大战。周抚、刘隗各回本阵。戴渊与邓岳斗三十余合,也力怯不敌,败走回阵。王敦趁势掩杀,刘隗、戴渊哪里抵挡得住?倒旗失金,大败溃走。
王导率周顗、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战,又都大败。太子司马绍大怒,提槊跨马,率东宫卫士千余人,便要出城与王敦决战。宫中官属都劝阻不住,正此之际,太子中庶子温峤赶到,一把勒住马缰。——温峤,字太真,太原祁县人,乃刘琨妻妹之子,性聪敏,有识量,文武双全,助刘琨讨伐匈、羯,屡立战功。到了西晋灭亡,司马睿江东称晋王,刘琨遂命温峤奉表南下,向司马睿劝进。临行,刘琨嘱道:“晋祚虽已衰落,但天命未改,我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去吧,好自勉励!”温峤既到江南,朝堂之上,慷慨陈辞,满朝为之瞩目。王导、周顗、谢鲲、庾亮、桓彝等都爱温峤才华,争相与他交往。晋元帝也很是器重,先授散骑侍郎,后又任骠骑长史,迁太子中庶子,深得太子器重,引为布衣之交。
太子出城不得,怒道:“温太真,何敢阻我?”
温峤道:“臣闻‘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武’,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怎能以身犯险而置天下于不顾?”
太子厉声道:“我宁战死,誓灭敦贼!”
温峤见劝不住,立时拔剑,斩断辔绳,太子乃止。时王敦既据石头城,拥兵不朝,又纵兵入都,大肆抢掠。都中士民都惊骇奔散。晋元帝退入宫城,一筹莫展,脱下铠甲,换上黄袍,环顾大殿而言道:“王敦欲得我位,就当早言!何至害民如此?”不一时,正见刁协、刘隗二人入宫而来,惊道:“王敦举兵,正为二卿而来,为何还不快逃?”
刁协道:“臣当守死,不敢有二。”
晋元帝道:“今事已急,安可不逃?”即令拨付给刁协、刘隗人马,使他们各奔前程。二人流涕拜辞,带领家属出城。刁协年老,不能承受骑马之苦,平素又无恩惠于下,才到江乘,便被随从杀了,传首王敦。刘隗则带领家属、随从数百人,逃奔石勒去了。
晋元帝遣使出宫,向王敦说道:“刁协已死,刘隗也已逃走。公若不忘本朝,请就此息兵,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老琅琊以避贤路。”
王敦不从,又令沈充出兵,攻陷吴郡(今江苏省江苏市),斩太守张茂。晋元帝无计可施,遂依群臣之计,颁诏大赦,令公卿百官去石头城向王敦求和;进封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封武昌郡公,原官如故。
王敦一概不受。见了戴渊,盛气问道:“若思,前日之战,尚有余力否?”
戴渊道:“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
王敦又问:“我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
戴渊道:“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
王敦笑道:“卿可谓能言!”
又与周顗道:“伯仁,我来整肃朝纲,你却率师阻挡,负我也!”
周顗抗声道:“公戎车犯顺,下官亲率六军,不能阻止,致使王师奔败,以此负公耳!”
王敦大怒,拂袖入内。百官都怔怔于外,不知所措。王敦独召王导入内,说道:“贤弟,当年西都覆没,四方劝进时,我便想立一娃娃罢了,你却偏说国难须立长君,司马睿贤能,要拥立司马睿,如今可好?那时不听我言,几乎全族被灭。”
王导劝道:“往事何必再提?贤兄这次也太过孟浪了,今日侥幸得志,还是得了祖宗的荫庇,得休便休,幸勿太过。”
王敦道:“贤弟为何这般胆小?刁协、刘隗虽除,余党尚列朝堂,也当一并除去。且司马睿当年毫无才望,又是晋室疏属,若非我们兄弟推戴,岂能登上帝位?如今,他大位坐稳,却恩将仇报,反来疑忌我们?就算主位不移,朝中也当有番变革才是!”
王导道:“只要朝廷悔过,不再疑忌,我们兄弟长得安全,祖业得以为继,便到此为止算了,切不可有非分之想。”
王敦不答,因太子果敢勇毅,深得朝野拥戴,很是忌惮,遂欲以不孝之罪废黜太子,遂又出外,大会百官,质问温峤道:“太子有何德望?”
温峤正色道:“太子以孝闻于天下。”
王敦喝道:“古人言:‘事父母几谏。’主上有过,不闻太子谏阻,岂得称孝?”
温峤从容道:“太子才识,广博精深,非我等浅薄之人所能量也,就是公来辇下,也并不闻太子有所抗议,怎见得太子不从中谏阻?以礼观之,可谓孝矣。”
百官也都一齐附和,赞美太子。王敦因此废太子不成。天色将晚,百官告辞。
钱凤遂向王敦说道:“周顗、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今日观二人堂上之言,竟豪无愧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举之忧。”
王敦颇以为然,过两日,召王导来石头城,问道:“戴渊、周顗望重南北,当位列三公无疑了?”
王导不吱声。王敦又道:“若不能列作三公,以周顗为尚书令、戴渊为仆射,如何?”
王导依旧不吱声。王敦遂道:“既然不能用他们,那便只好杀了他们了!”王导还是不说话。王敦遂令邓岳出兵,去都城拘捕二人。
周顗被拘,途径太庙,周顗大喊:“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神祗有灵,当速杀之!”话音未落,左右甲兵便用铁戟猛戳其口,血流满地而周顗面不改色。道旁之人见了,无不为之流泪。及被押到石头城南门外,正见戴渊也被押到,于是一齐被害。
当时,侍中王彬奉晋元帝之命正去往石头城犒军,得知周顗被害,先去哭悼,然后才去见王敦。王敦见王彬脸带泪痕,很是奇怪,问为何故。王彬道:“刚才哭悼伯仁,情不自禁。”
王敦怒道:“伯仁自寻死路;且他一向以凡人待你,你有什么可悲哀的?”
王彬道:“伯仁是位忠厚长者,也是兄的好友,为人正直,从不结党营私,却在大赦之后遭受刑戮,我因此为他悲哀。兄抗旌犯顺,杀害忠良,图谋不轨,终将祸及门户!”
王敦大怒,喝道:“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如此狂悖,以为我不能杀你么?”
王导正好在场,生怕出事,即忙劝住王彬,快向王敦叩拜谢罪。
王彬道:“脚痛不能拜,且我无罪,如何谢罪?”
王敦嗔目叱道:“脚痛与颈痛,哪个更痛?”“嗖”地抽剑,直奔王彬。王彬大惊,夺门而走。王敦在后来追,却见王含信使急急赶到,哭报:“梁州刺史甘卓传檄举兵,谋讨大将军,大军进屯猪口(今湖北省沔阳北),逼迫武昌,武昌城中,谣传甘卓大军将到,人心慌乱,四下逃散,武昌危殆,万请大将军速速回救!”
王敦大惊,怒道:“可恨甘卓,前曾许诺出兵,今却反袭我后,如此反复,我誓杀之!武昌是我根本,不容有失,然是逆流,救恐不及,不如就此杀入宫去,我主天下,有何不可!?”召集将佐,便要出兵。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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