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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军涌入台城,四处劫掠,但见有着军服的,都围而杀之。王导急与侍中褚翜说道:“皇上当御正殿,卿速入内启奏,快快出临。”褚翜即入内殿,亲将晋成帝抱出,登上太极前殿。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一同登上御床,护卫晋成帝;又命右卫将军刘超、侍中钟雅与褚翜侍立左右;太常孔愉则身着朝服,守护宗庙。不一时,乱兵闯入,叱令褚翜等下殿。褚翜正立不动,呵叱道:“苏冠军来觐见皇上,军人岂得侵逼!?”乱兵因此不敢上殿,转而冲进后宫,大掠宫人及太后左右侍从。抢得库藏布帛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币亿万、绢数万。驱令百官服劳役,肩挑背负,将所掠之物尽数送往蒋山(钟山)。稍有迟慢,便遭鞭挞。
苏峻带甲上殿。晋成帝虽然年小,却还镇定,问道:“苏冠军不待宣召,带甲入京,欲意何为?”
苏峻道:“庾亮为政不均,赏罚不明,苦虐群黎,擅杀大臣,臣今起兵,乃为社稷之计。”
晋成帝道:“庾亮今已逃走,不在朝中,卿等如何不退兵?”
苏峻道:“将士未得封赏,故不敢退!”
晋成帝道:“将士欲何封赏,卿可奏来。”
苏峻道:“司徒王导,德望于民,仍领旧职;祖约廉能,可为侍中、太尉、尚书令;臣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许柳为丹阳尹;祖涣为骁骑将军。”
弋阳王司马羕拜见苏峻,称赞苏峻功德,苏峻遂复司马羕为西阳王、太宰、录尚书事。
晋成帝不能主张,只得依从。苏峻于是改易官司,署置亲党,把持朝政,称诏大赦,唯独庾亮兄弟不在赦例。又分兵去攻吴国内史庾冰。庾冰抵挡不住,弃郡逃奔会稽。沿途见苏峻已在各处要道、渡口张贴图画捉拿,十分急迫,只得化作庶人,自污头面,惶惶奔命。到了浙江(钱塘江),幸有一老翁划了只小舟来到,将他领入舟内,用芦苇编的草席将他盖住,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摇动船桨,逆流而上。每逢遇到巡查哨所,老翁便用舟楫叩击船身,口作吴歌唱道:“嘿——,苏将军,悬赏缉庾冰;庾冰正在此,奈何不问侬?”巡查兵丁只道是个醉汉,毫不怀疑,任由过去。庾冰因此得以逃到会稽,幸免于难。
再说庾亮等向西逃命,到了浔阳,温峤亲到江边迎接。——原来,温峤得知苏峻已反,即将军府移驻浔阳。见到庾亮,方知京城已失,皇上、太后及众大臣皆陷于贼手,悲痛大哭。庾亮遂宣庾太后诏令,任温峤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温峤道:“今日当以灭贼为急,尚未建功而先拜官,将何以示范天下?!”固辞不受。
温峤素来敬重庾亮,庾亮虽然奔败,温峤并不责难,还分出兵力给他统领,共商讨伐大事。但道路阻断,不知京师消息。适逢有大臣从京中逃出,投奔温峤。庾亮、温峤急问京中形势。来人流涕哭道:“苏峻贪暴纵横,太后不堪其辱,郁愤而崩;今主上年幼,大臣皆为苏峻挟制,不能主张,社稷有倒悬之危,望速进讨。”庾亮、温峤得知,又哭一场,急要讨逆,互相推为盟主,又都辞让不下。
温峤堂弟温充谏道:“江州兵马不过七千,以此兵力如何能济大事?陶征西位重兵强,不如推他为盟主,联兵东下,可济大事!”
温峤闻言,大喜道:“若得陶公相助,何忧苏峻不灭!”即修亲笔书信一封,书曰:
峻、约跋扈,欺天谋逆,入乱宫廷,鞭挞百官,贪暴纵横,人不忍言,朝野士民,岂乐其生哉!峤今集兵选马,欲为扫清帝室,恨力不及,未敢轻举。公乃仁者,忠义慨然,素为江左士望,请为盟主。望乞起兵同赴国难,共讨不义,如有驱使处,即当奉行。
命督护王愆期携书,星夜赶去江陵,邀陶侃共赴国难。
陶侃见书,不由怒道:“苏峻、祖约为何举兵?朝廷为何乱成这样?这可都是拜这位庾令公所赐啊!为政严苛,恣意妄为,无端猜忌,杀害大臣,直至逼反苏峻,庾亮可谓罪魁祸首,罪不可赦!太真也是糊涂得很,既然庾亮到了浔阳,就当擒而杀之,以谢天下,何至于还要分兵与他?莫名其妙!”
王愆期道:“明公说的也是,但现在朝廷危难,尚不是追究庾亮过失的时候,庾亮自因此难,也是自责后悔得很,还望明公以大局为重,起兵东下,同心协力,共讨乱贼,此乃桓、文之功也。”
陶侃道:“庾亮素来防我,有如防贼,命太真督刺江州,便为防我;先帝遗诏我本当入列顾命大臣,却被庾亮删除;苏峻将谋叛乱,太真请命入卫,庾亮又道‘我忧西陲陶侃,过于历阳苏峻,足下勿越雷池一步’。以为这些我都不知么?这下好了,搞出乱子,不可收拾,便想起老夫来了?——我乃疆场外将,职在守边,朝内之事,不敢越局!”
王愆期无奈,只得返回浔阳,回报温峤。温峤又多次遣使相劝,陶侃仍是不从。温峤无奈,只好顺着陶侃心意,遣使向他说道:“仁公且守,仆当先下。”
使者去已两日,参军毛宝从外归来,得知此事,即向温峤劝道:“凡举大事,当与天下共之。古人云:‘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即令陶公不肯出师,我们也不宜显露离心。应速将信使追回,改写书信,就说一定要相互应从,共同进发。”
温峤顿悟,即发快船,追回使者,重写一书:
仆才轻任重,实凭仁公笃爱,远禀成规;至于首启戎行,不敢有辞,仆与仁公,如首尾相卫,脣齿相依也。恐或者不达高旨,将谓仁公缓于讨贼,此声难追。仆与仁公并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顷之顾,绸缪往来,情深义重,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众见救,况社稷之难乎!今日之忧,岂惟仆一州,文武莫不翘企。假令此州不守,约、峻树置官长于此,荆楚西逼强胡,东接逆贼,因之以饥馑,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也。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功;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今约、峻凶逆无道,痛感天地,人心齐一,咸皆切齿。今之进讨,若以石投卵耳。愿深察所陈!
再以王愆期为使,携了书信,连夜赶赴江陵。
陶侃展阅,见温峤写的言语真挚,已有所转意,看到最后,忽见一句“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心中不禁一震,问道:“此话何意?难道我儿陶瞻已殉难了么?”
王愆期道:“令郎陶瞻守云龙门时,被乱兵突入,遂为所害,确实不虚。”
陶侃立时大恸,老泪纵横。王愆期见状,再劝道:“苏峻、祖约,豺狼也,一旦得志,权力稳固,四海虽广,岂有明公容足之地?”
陶侃猛醒,投袂而起,亲率将士三万余众,戎服登舰,昼夜倍道而进。将近浔阳,令王愆期先行去报温峤。温峤大喜,令排仪仗,邀庾亮一道,去码头迎候。庾亮顿时慌道:“不可,不可。我因朝政失当,引发苏峻、祖约之乱,又与陶公有旧怨,陶公此来,心怀怨恨,必诛我以谢天下。”收拾行装,便要南逃。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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