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之后几日,婴郜再没有出现在这个院落。只有枢麟会每日送来膳食和伤药,准时得像地渊里打更的那只鸡。
往往是枢麟将食屉放在门口,再用石子掷门。等木灵修听到声音出来领饭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木灵修偶尔也会把用完的食屉留在房里,希望见上枢麟一面,好打听打听消息。然而一觉睡过去,食屉自动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上的残渣。
木灵修不死心,半夜坐在椅子上强撑起眼皮,守株待兔。然后……然后枢麟就没有来。翌日,木灵修就缴械投降,按时睡觉。
傅久久伤得很重,神骨神翼是天族的象征,没有了它们,天族与人族无异。婴郜最后那一鞭子差点伤到骨头,木灵修原以为凭枢麟送来的药熬不过去,但傅久久硬是挺了过来。
第八日,傅久久才醒过来。
木灵修无事可做,整日整日不是望天,就是看着傅久久。
因此,床上人的眉头一皱,木灵修就冲到床前,激动又欣喜地看着她。
“你醒啦!”
紧闭的眼皮下能看见眼珠子在左右乱转,傅久久嘴唇翕动,木灵修连忙俯身去听。
“逼……”
“逼?”木灵修重复道,示意自己在听,鼓励她慢慢说。
“闭……”
“闭?”怎么换了个字?
“闭嘴……”
“……”
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傅久久脑袋痛得厉害,木灵修床前一声深情呼唤犹如洪钟,震得傅久久天灵盖嗡嗡直响。
木灵修委屈地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听话。
婴郜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今日的膳食不仅是两人份,还有一份是便于入口的流食。这仿佛毫不避讳地告诉他们,这座府邸暗藏着多少高手。傅久久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总之,这顿“鱼饵”吃得两人都食不知味。
傅久久康复得极快,过了两日就能下床行走。
“你好得真快……”木灵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
“是么?”傅久久随口应着,拆解绷带。
“嗯……”木灵修回想了下,“我有一个很聪明的姐姐,她在我们族里很厉害的,她也受过伤,没有你重,可是好得却没有你快。”
傅久久目光闪了闪,眼眸微抬,“难怪你不愿意,原来是有姐姐了。”
木灵修绷着小脸使劲摇头。
傅久久不再纠缠,低头继续拆绷带。
在屋里闷得久了,傅久久全身酸得厉害。她现在能走的距离不长,便指挥着木灵修把屋子里的椅子拆了做拐杖。木灵修没干过这种活,傅久久便从旁指点,还从玲珑袋里拿出自己的锤子锯子等一些木灵修叫不出名的玩意儿。
木灵修掂了掂手里的器具,左右转着打量,发现精致又小巧,威力却不俗。他这个身量的使来十分趁手。
“这是给你自己做的吗?”木灵修满脸期待地问。
“唔唔……”傅久久躺在摇椅上,上下微微晃动,惬意又慵懒。
木灵修又喜滋滋地扎回去,卖力干活。
对此傅久久已经习以为常,大概是为了“哇!她给我用她自己的东西!”之类的事情而高兴吧。
其实她的袋子里还有很多其他的锤子,但独独拿出她私人□□的,无非是觉得其它的不上手,木灵修拿不动,蛮着使反而糟蹋不多的材料。
在木灵修坏了四根椅子腿儿之后,终于做出根像样的拐杖。傅久久有事没事就会去院子里走走,走累了就和木灵修一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嘴里发出舒适的叹声,蜷着腿,像两只慵懒的小猫。
谁都没有再提木灵修的身份,木灵修也没有问傅久久的身份。
一日又一日,祥和无比。
傅久久暗地里掐着日子,算上她昏迷的那段日子,大约过了半个多月。其间没有见过一个人,偌大的宅子好似只有她和木灵修。
某日,傅久久扒着碗里的饭,忽然问道,“那个送饭的,枢麟,你见过他吗?”满嘴的饭粒在说话间喷出几粒到木灵修的碗里,傅久久继续咀嚼着,眼睛却直直注视着那些叛逃的饭粒,祈祷木灵修没有看见。
木灵修急着说话,揉揉鼓起来的两腮,用力咀嚼。油乎乎的小手趴到脸上,掉下好几粒粘在嘴边的米饭。这几日他跟着傅久久,斯文有礼的吃相早被同化得面目全非。对比傅久久的吃相,相似度百分之百。
“没有,我觉得他在避着我们。”说完,自己被自己那句“我们”给逗乐了。
“是么……”傅久久头埋进碗里,若有所思。
枢麟最近很忙。
原本他作为焱城城主婴郜最忠实的拥趸和最得力的干将,在侧保护和暗杀才是他最擅长的领域。然而近日婴郜主动帮他扩展业务,让他揽手那旮旯院子里两只小生物的起居。
他有点悲哀地发现,他做得挺顺手。
同僚们对此幸灾乐祸,他一贯的冷眼。
木灵修的修为不高,在百丈外他就能辨听出他是否睡熟,所以发粮收碗并非难事。婴郜像是遗忘了那两人,他的性格使然,不会妄自揣测主人的意思,因为不知婴郜对木灵修有何看法,只好下意识地避开和木灵修的接触。
显然今日,他失手了。
屋子里黑着灯,今日的食屉和托盘没有摆在屋外的台阶上,枢麟右手虚空一挑,门开,没有半点声响。然后……就看见屋子里两双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黑夜里嘎嘣一声脆响,傅久久呸了一声,油灯应声燃起火焰。枢麟这才看清傅久久吐掉的是瓜子壳。
也许是傅久久和木灵修的眼睛太过明亮,半晌,枢麟才缓缓问,“瓜子哪儿来的。”
“……”
傅久久咂了咂嘴,“自己带来的。”
室内的威压缓了缓。
兴许方才是他大意,才没有觉察出屋内的不正常。若是在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监视下,这个少女还能取到零嘴……
杀意窜过他的眼底。
“我想走。”傅久久直截了当地说。
“不行。”枢麟面无表情。
“那让他走。”
“不行。”依然面无表情。
“我要见婴郜。”
“不行。”坚定的面无表情!
傅久久深吸口气,“那让婴郜来见我。”
“……我会传达你的话。”枢麟终于松口。
傅久久回头,冲木灵修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枢麟不想再与傅久久对话,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他左手提着食屉,右手拿着托盘,脚下飞快的身影让傅久久感慨。
“真贤惠。”
“他答应的太快了,不会忽悠我们吧。”木灵修有些担心。
“不会。”傅久久指头夹起一个瓜子,“嘎嘣”一声,“他这样的人,只要关于婴郜,就会妥协。别看他冷冰冰的,说不定整个院子里,最好说话的就是他。”
木灵修探头看了看门外,只有夜风吹得树枝晃动,但联想到藏在暗处的那些人,顿时全身发凉,忙不迭关上了门。
翌日醒来的时候,木灵修朦胧着双眼就看见傅久久大刀金马地提了个凳子坐在院门口。他趴在床上,注视着傅久久剧烈抖动的腿半晌,打了个呵欠,又缩回被子里。
傅久久很紧张,不得不承认,她潜意识里对婴郜有了畏惧。紧张着紧张着,直到日薄西山……
一日……
又一日……
婴郜没有来,连枢麟也没有影。
太阳月亮交替变换了好几次,门口凳子的位置也变换了好几次。傅久久有些沮丧,“如果他是想打击我的士气,那他成功了。”
木灵修摸着自己从咕咕叫晋级为嗷嗷叫的肚子,苦着脸,“如果他是想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折磨我,那他也成功了。”
“没想到我的举动还有那么多含义。”温润的男声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响起时,人已在眼前。
傅久久觉得背上的某根骨头隐隐作痛。
她吞了口口水,慢吞吞道,“婴郜大人……”
木灵修见状,跟着唤了一声。
婴郜还是那身黑底红袍,张扬霸气,笑得却如水柔和,“这句我可受不起。”继而转向傅久久,“听枢麟说,你想见我。”
“是的,大人。”傅久久恭恭敬敬地回答。
他又一笑,带着点讥讽,“你和前几日大不一样了。”
“我出言不逊,大人教训得是。”
婴郜摸着手上的尾戒,无可无不可地笑笑,“你想走?”
娘的这不废话么?
傅久久心里骂,嘴上还是说,“听大人吩咐。”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
傅久久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妖族尚武,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我并没有这么觉得。”傅久久抬起头,说得真心实意,“之前我对妖族不甚了解,遇见木灵修之后,我更是认识到,原来妖族……还有这样的……”面上露出很叹惋的神色。
木灵修被噎了一下。
这是在报复吧?
婴郜轻笑出声。傅久久发现,其实他很爱笑。
“的确。但我杀你的理由有很多,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傅久久窜到木灵修身后,“裙带关系算不算?”
“从你昏迷到现在,到期了。”
傅久久拽着木灵修的后衣领,小声对他说,“亏我一瞬间觉得你的背影高大了。”
木灵修不服,“我本来就比你矮。”
傅久久想了想,对婴郜说,“你杀我的理由无非是不信任我……”
“也不一定。”婴郜莞尔,眼睛盯着傅久久背后,仿佛那里长了什么东西。
傅久久眸色沉了沉,不自在地侧身,缓缓道,“既然不存在信任问题,我想,我可以为你做事。”
木灵修呆了呆,脱口而出,“做棺材吗?”
娘的你非要堵我吗?傅久久恶狠狠地瞪他。
木灵修摸摸鼻头,低头看鞋尖。
“你?”婴郜朗声大笑,“你觉得有什么你能做这个宅子里的人不能做的事?”
“我可以为你打造武器!”傅久久面露得色,“呃,还有棺材……”声音越来越小。
婴郜转而对着木灵修,有些惋惜,“看来你们要分开了。”
“是真的!”傅久久急急翻出玲珑袋,一抖,哗啦啦掉出三件宝器。
“雁阳刀,翎羽箭,沧古枪……”法器照得满室亮堂,婴郜随手捡起一件,喃喃自语。
“……的仿制品。”傅久久咕噜吞了口口水。
婴郜将翎羽箭收入袖中,“收拾东西吧。”
木灵修有些失望,傅久久有些绝望。
婴郜挑眉,“你不需要一个锻造室吗?小锻造师。”
两双小动物般的眼睛齐齐一亮,傅久久抢着道,“我住在这里就好。”
这座宅子里实在不宜单独行动啊……
木灵修窃喜地瞟了她一眼,傅久久忍不住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婴郜的办事效率很快。翌日,木灵修居住的院落就辟出一间小室,供傅久久作业。
从婴郜任用傅久久的那一刻起,整座宅子就像是活了起来。
妖族们无不表达出对这个瘦小平凡的少女的好奇。健壮的冉遗族兄弟阿威阿武抢着将冶炼的大鼎搬入室内,多舌的乌族少年羌笛追着木灵修问傅久久的消息,霸道的狐族女子纱迦靠在门上,对着清理工具的傅久久虎视眈眈。
傅久久又恢复了木灵修初见她时的沉默少语,采取“不看不听不理睬”三不政策,生生将各妖族的好奇心憋在肚里,直至消化殆尽。
傅久久和木灵修终于洗上了久违的热水澡。婴郜特意按照木灵修原来的样式给他做了一件新袍。傅久久则一个澡洗完,脸洗干净了,身上仍是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乞丐装,只是没那么臭。
白日的时候,傅久久就窝在那间小小的锻造室。每每木灵修自然醒来,傅久久早已拘在结界里,隔绝一切外音,不知工作了多少个时辰。中午她会出来换一次水,解决人生大事。傍晚的时候,婴郜偶尔会来看看。枢麟依旧负责他俩的生活起居,晚上傅久久出来时碰上他,还会点头示意,巩固同僚情谊。
一句话总结傅久久的生活,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
夜已深。
婴郜靠在窗栏上,仰望月朗星稀。身上仅披了一件单衣,暗红的长发乖顺地垂着,光影将他的戾气打磨得圆润。
枢麟在院内,放柔了脚步,不忍心打扰主人难得的片刻宁静。
“过来吧。”婴郜还是察觉了。
室内的光亮突然盛了些,枢麟进门,一支做工极为精巧的箭羽横在桌上,神光四溢。
“你试试。”
旋即,枢麟右手划出一把弓,旋转一圈,握至手心最熟悉的位置,搭箭,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箭矢仿佛切破了时空,穿透了围墙,又一个围墙,直至隐入黑暗。
静夜里隐隐传来羌笛气急败坏的叫唤声,兴许是射到了他的地盘。
婴郜和枢麟直接忽略,一同走到围墙边。
墙上无一丝龟裂痕迹,箭穿过形成的孔洞光洁无匹。
枢麟不苟言笑的脸上划过一丝讶异,天性的顺从让他敛手站回婴郜身侧。
“你觉得这支箭矢如何?”
枢麟沉思片刻,谨慎道,“似出自巨海的翎羽箭。”
“为何只是‘似’?”婴郜心不在焉地摸着尾戒。
“……威力更大。”
“呵呵。”婴郜不再说话,只是笑。极淡的笑容埋在黑暗里,徒增诡异。
比真品更具威力的赝品……
木灵修曾以为,像傅久久这样的人,如果在工地工作,就一定躲在树荫下偷懒;如果在客栈工作,就一定躲在后院里偷懒;如果在别人府上工作,就一定躲在自己房里偷懒。总之,在木灵修的印象里,傅久久的人生追求就是偷懒,不断地偷懒。
然而事实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浅滩沙地般模糊的印象冲刷得一干二净。傅久久敬业爱岗的背影高大了起来!
直至月末——
看到傅久久欢天喜地地从管事的纱迦手中接过五个灵宝。木灵修捂脸,真相总是那么残酷!
傅久久欢喜地将灵宝藏在玲珑袋里,顺便弹了木灵修一记脑瓜壳儿。
木灵修捂着发红的脑门儿,“婴郜怎么会对你这么好?”据不可靠消息称,隔壁冉遗族兄弟,每个月也只有三个灵宝,还是因为治好了隔壁的隔壁的老王睡觉一做噩梦就磨牙的怪病才涨的。
傅久久敷衍道:“兴许看我得养两张嘴?”
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心口位置,心脏还在跳动,因着未退的兴奋有些鼓噪,带着些残留的不安。
五个灵宝只是额外的赏赐,她自己的命才是真正的交易条件!
她赌了一把,天妖两族的关系危如累卵,若是交战,必然需要强大的兵器,而婴郜作为边城的城主,一旦开战,首当其冲。
她唯一的擅长,正对他的需要。
木灵修看着傅久久飞离思绪,吞下到嘴边的话:其实,婴郜是不收他的伙食费的。
傅久久仍是每日埋首于锻造室。半个月后,婴郜命人运出第一批剑。负责搬运的妖族们毫不掩饰赞叹之色,连带看傅久久的目光也有所不同。妖族就是这样,实力为尊,尽管只是铸剑。
但木灵修直觉,她今日造出的一批剑,没有她袋子里的一半好。
木灵修望着锻造室门口面无表情指挥着搬运工的傅久久,忽然,视线暗下来,他偏头,婴郜正站在他跟前对着自己笑,他心里陡然惴惴起来,“一个不错的消息——你哥哥要来了。”
傅久久呵斥因好奇欲摸剑刃的阿威,抽空回了个眼神看木灵修。只见他整个人影都被婴郜罩住,在那刺目的绛红大袍的衬托下,小脸苍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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