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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听闻人说，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后来我才明白，不是的，因为我先遇上了你，就永远不能再爱别人。
（一）
我搬家的那天，天上正下着小雨，陈毅开着车绕了大半个重庆市来帮我搬家，我自然是感谢的。
实际上说是搬家，我也没做什么，他叫了个搬家公司，我那原本就不多的行李全部往车上一扔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我那房东已经几年没见，我只好将钥匙留在他的信箱里，并写了封信告诉他谢谢他多年来的照顾云云。
然后坐上陈毅的车几乎是头也不回的逃离。
我的新家是个小小的两居室，坐北朝南，楼层不高，我在阳台上养殖了些白玫瑰，长的特别好。
临走时，他说，陈牧飞回来了，和沈曼如一起。
而我没告诉他的是，我比他更早一步知道你们回来的日期，还有收到属于你们的请帖。
（二）
再见到沈曼如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儿，我正拿着相机在街上抓拍，猛然间跳入镜头的那个人让我愣了半天的神。能美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她沈曼如，还能有谁呢。
我抬眼望她，明眸皓齿，红袍加身，脸上的妆还没卸，长长的假睫毛卷曲着在她脸上翻滚。我看着马路对面的婚纱店，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可是她并没有看到我脸上那股“本姑娘不待见你”的神情，依旧是亲昵的挽着我的肩，我听到她说，好不不见，顾曼生。
后来我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被她拉去了婚纱店。我进去的时候你正好在挑剔摄影师的一些小毛病。例如色彩不均匀，对焦不够清晰云云。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以你吹毛求疵的性格，你没把他吊起来打一顿扔出这个婚纱店我就觉得算是你手下留了情。
无论摄影师怎么拍你总是不满意，连我这个摄影系专业毕业的学生都觉得无可挑剔了，你还是不满意。没办法，沈曼如只好提议让我上。直到这个时候你才发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我，我本是不想接下这个活，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挑剔。
但你一笑我就没了抵抗力，驾着个相机就往前冲。
其实刚刚的摄影师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根本就没有把握拍得比他更好，但我有个优点，就是，我知道你的拍照习惯，你喜欢45°斜上角，喜欢阳光抚在脸上，喜欢拍脸部的大特写，喜欢你的眼睛。果然最后拍出来的结果你相看甚欢。你大力的拍着我的肩膀，你说，顾曼生，这么多年，你真是越拍越好了。
一旁的摄影师黑了张脸，而我尴尬的笑了笑。
我没告诉你的是，不是我拍得越来越好，而是这些年，你总是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午夜梦回时，我总是能看到你穿笔挺的西服，打红色领结的样子，相貌堂堂，仪表端庄。
有所不同的是，你身边站的那个人，不是我。
（三）
大二摄影系的顾曼生，全校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她拍的照片经常被拿到学校图书馆挂着展览。照片右下角是她龙飞凤舞的行书签名。沈曼如每次看到我在那上面签名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她说，所有的美感都丧失在这个像毛毛虫一样的签名下。
我对此嗤之以鼻，罗卜青菜各有所爱，不懂欣赏不是你的错。
但出名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沈曼如的烦恼在于，校花的头衔让她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的追求者，有一次我看到她情人节的时候竟然收了一整个麻袋的巧克力，惊得我差点从窗户上跳下去。
而我的烦恼在于，我突然间冒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学姐学妹以“赞助”二字，拉我做免费苦力。我对此更是叫苦不迭。
我把这件事告诉沈曼如的时候，她就顾着在床上哈哈大笑了，笑够了她才说，a大第一才女，能在毕业前利用就多利用嘛，免得以后你成名了还得花钱不是。
我真是服了她了，a大第一美女，能在学校里摆平就趁早，免得毕业连你脚后跟都摸不着。
果然我这么一说，她就怒了。没人比我更清楚她在面对那些歪瓜裂枣的追求者们那股畏惧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她的心中，自有一片白月光。这片白月光的名字，叫陈牧飞。
陈牧飞是个多优秀的人呢？并不见得，在我看来，他除了长得好看以外，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有多好看呢？用沈曼如的话来说就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虽然我不是那么认同。但沈曼如最终还是熬不住她越来越浓的相思情，跑去给人家告白了。
当然她把这事告诉我的时候，我一口泡面就喷在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上，然后发出“嗤嗤”的两声。
我说，沈曼如，你好歹也是a大一枝花，倒追个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哪还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一个人翻箱倒柜找出条艳丽的裙子，抹上了她才买的美宝莲的口红，美其名曰她要去约会，我看着她露出来的纤长小腿，迟疑着要不要告诉她，现在还是初夏。
不过我想她也不怎么在意了。
少了这个如影随形的好伙伴，我每天的生活竟然就只剩下去郊外采景，和在暗房洗照片这两件业余事。纵使如今数码相机到处都是，方便又快捷，可我还是喜欢用老式相机，那种感觉对我而言是不可替代的。
（四）
就在我心无旁骛准备学年度一年一届的摄影大赛的时候，校内贴吧上竟然爆出了个帖子，题名叫《顾曼生，你是我不可缺少的阳光》。
我原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小学弟，可在我看到落款的时候差点吓得没把电脑砸了，陈牧飞，怎么会是你。
我看着在夜晚里熟睡的沈曼如，一种无力感席卷了我，我甚至没有勇气开口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搭上你的事儿，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第二天一早，她就跟我说，顾曼生，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我原本以为这场闹剧很快就会揭下帷幕，毕竟她的努力连我这个情敌看了都会感动，可没想到你竟真是那般铁石心肠，只忠于自己的心。
那天我下了课从教室里出来，就看到你站在教学楼前的那颗槐树下，你没有看到我，可奇怪的是，我就是知道你在等我。于是我也没扭捏，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曼如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眼里竟然只容得下你一人，原来你竟是这般好看，披星戴月的闯入了我的生命里。
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顾曼生，你纵然可以试试看去跟别人谈恋爱，但我不会允许。
你可真是莫名其妙，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连我都为你感到羞愧，偏就你还一脸正经，无谓的盯着我。
没有错，我听过很多人提起过你，校内贴吧上也全是你的照片，但我却是第一次看到你本人，在我传统的人生观里，你这种举动就叫做流氓。所以自然而然我也没给你什么好脸色，我几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你的视线。
很久之后你想起这一幕还是说，那时候的我真是傲慢的看不见任何人，连那么优秀的你都可以视而不见。
（五）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沈曼如，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多多少少带了些防备，也不再像我吐露心事，我在想怎么样才能缓和我们之间那道因为你而出现的沟壑。
正当我因此而烦恼的时候，你却又给我出了道难题。
当我听到宿舍楼下，你倾尽全力吼出的那句“顾曼生，对不起”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回应你，而是看向沈曼如。正如我所料，她的眼里盛满了泪水，她说，顾曼生，我们可能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接着我开始收到很多的玫瑰花，几乎每个回寝室的人都会送我一朵玫瑰花，每多一朵，沈曼如的脸色就更黑了一些，我当然知道这花是你送的，而我的心里除了愤怒竟没有其他。好你个陈牧飞，你破坏了我的友谊竟然还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说喜欢我。
真是不把你大卸八块不足以泄愤！
我带着满腔的怒火下去准备跟你理论，却在看到你脸上深深的歉意时，怎么都发不出火来。
你真是个浪漫的人啊，鲜花，蜡烛，王子，单车，你真是一样不落的做全了。我看着那一片心形蜡烛，而你靠在单车上，站在心形中间，手里还拿着一大捧蓝色妖姬时，真的是一点都不生气了。
你说，顾曼生，我从来都没追过女孩子，也没惹过女孩子生气。我真的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还说，我要是把那些玫瑰都发完了，你还没下来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听人说我喜欢玫瑰，却不知道我喜欢哪种玫瑰，所以只好准备了最俗气的红玫瑰和最昂贵的蓝色妖姬。两束花加起来刚好999朵，意寓长长久久。
那真是好大的一捧花啊，我看着那一片蓝色的玫瑰，惊讶的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我说，陈牧飞，败家也不是你这么败的啊，这得多少钱啊。
果不其然你听完就笑了。
这个笑容被定格在我手中的相机里，很多年后都还摆在我书桌的左上角，你拿着很大的一捧蓝色妖姬，骑着单车站在蜡烛中间，明明晃晃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也是这个笑容，让我决定，即使前面山重水难，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六）
相较于我跟你之间逐渐明朗的情况，我和沈曼如之间就糟糕到了极点，这时我才明白，上帝是公平的，某一处的亏空总会在另一处还给你。
我得到了你，做为代价，我失去了她。
我把这事告诉你的时候，你皱紧了眉头，你说，这事是因你而起，你会想办法解决。
我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沈曼如是高傲如玫瑰的人，她浑身带刺而开得美艳，友情和爱情的双重背叛，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原谅的。我懂她，就好像懂另一个自己。
五一长假的时候，你带我去你家，我原本以为你是要带我去见你爸妈，愣是提前起了一个小时，洗澡，打扮，化妆，还厚着脸皮在沈曼如阴沉沉的目光下跟她借了条看起来比较像样的白色素紧身裙，真是端庄而不失优雅，我自己都被自己惊艳了。
可是我哪里知道，你说的“你的家”就真的是你的家，那是你父母买给你的第一栋房子，但他们因为生意繁忙都不与你同住，家里除了一个你，就只有一个我。
我真是怒啊，追着你就打，你当然是举手投降摇白旗，我又怎么肯轻易放过你，最后还是你把我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让我不能动弹我才饶过了你。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深深的翻了两个白眼，像你诉说我的不满。弄得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你趴在我耳边说，曼生啊，你这样真漂亮。
我顾曼生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相比较于沈曼如的艳光四射，我真的就是一朵路边的小野花，但美女二字还是担得起的，从小到大也不是没有人称赞我漂亮，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我真是觉得骨头都要软了。
最后你才告诉我，这间房子是你用来给你和你未来媳妇住的，你说，虽然父母的钱不算是自己的，但目前你只有这个能力，你能给我的只有这个。
你还说，等你以后毕业了，一定会买一套更大的房子，然后会给我一个隆重的婚礼。
这真是个美好的诺言，你这样说，我就这样相信了。
当你把钥匙交到我手里的同时，我真是恨不得跟你一夜白头。
（七）
周围的宾客都在起哄，让你去亲吻新娘，陈毅在我身旁拉紧了我的手，我摇头示意我没关系，但是眼泪却不受控制。
你终于还是给人穿上了婚纱，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你害羞的看了看全场的宾客，然后你对沈曼如说，曼如，当年我给你的承诺终于可以实现了。说罢，你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钻戒，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这真的是一个隆重的婚礼，会场摆满了的蓝色妖姬，香气四溢，你这一句话，惹哭了你的新娘沈曼如，也惹哭了我这个旁观者。
（八）
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让你去跟沈曼如解释清楚，以此来挽回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想你也不至于那么急切，更加不会遇上那百年难得的地震，也就不会被困15天，你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你母亲从南京飞回重庆的时候，一巴掌打到我脸上，她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绝不会放过我。
可是其实，不需要她放过我，我自己都不会放过我自己。
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月里你经历了些什么。我，你母亲，沈曼如，我们轮流守护着你。
当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几乎是瞬间就泪如雨下，我跟你道歉说我错了。
你看我的眼神却变得礼貌而陌生，你说，曼生，不要哭了，曼如呢？
不仅仅是我惊讶了，连沈曼如都惊讶了，她原本看你醒来就要离开，但你如此需要她，倒变得我成了个旁观者。
你对她嘘寒问暖，情深意切，我在你眼里反倒成了个透明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觉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后来医生告诉我，你这是记忆紊乱，也就是变相的失忆，你记得我跟你之间的点点滴滴，所有一切，但是主角对换了，你的记忆里，与你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人，都不再是顾曼生，而是沈曼如。
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医生说，也许很快就好，又也许永远都不会好起来。
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让你康复，但没有一丝好起来的迹象，我只好求所有人都不要告诉你真相，我把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小事都告诉了沈曼如，而她也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后来你母亲带你去了美国，希望那里的医术能治好你。
我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沈曼如，唯独你给我的钥匙我还自己留着，你走之后我就搬进了你的家，我在那里吃饭，睡觉，幻想你还在我身边。
陈毅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跟你一样，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只是见过海洋的我，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溪流。
直到后来你们要结婚了，我不得不搬出这栋房子。
而你，我亲爱的陈牧飞，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真正喜欢的花是白玫瑰，它的话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而蓝色妖姬恰好是沈曼如最爱的花。
沈从文说，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可是陈牧飞，即使我知道你不会来了，可我还是要等。
你知道这世上最廉价的爱是什么吗？
这世上最廉价的爱，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你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这世上最廉价的爱，不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你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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