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了一日,青宁忽然睁开了眼。莫子算算日子正是水芝说的三十日大限。莫子害怕极了,他担心是回光返照。莫子抓着青宁的手,强做镇静,低头亲了亲妻子冰冷无力的手。青宁看着床边的夫君,嘴角微微一动,想笑却笑不出来。莫子忍住痛苦,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怕,马上就有大夫来看你。”
水芝听说青宁醒了,立刻放心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水芝给青宁摸了摸脉,又翻开她微睁的眼睛看了看。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去把宗介师兄给我叫来。马上准备将这位夫人坏死的伤口,肺部切除。”
片刻后之前那人就回来了:“水芝师妹,宗介不见了。我把另一位师兄叫来了。东西给你准备好了。”
“好的,升火,将刀消毒。”
青宁显然明白了水芝要做什么,她眼光追随着水芝。看她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在火上反复灼烧,青宁似有似无的呼吸急了起来。莫子见妻子不对劲,急忙靠近妻子:“宁妹,怎么了?”
青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她看看水芝,又看看莫子,眼神慌乱惊疑。莫子看着水芝不过一个半大的姑娘,手里一把匕首寒光闪闪,也觉得没底,“水芝,你打算怎么做呀?”
“莫先生,现在只有冒险将你夫人伤口切开,剔除坏死的部分。而且伤口里面坏死的地方可能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要大。要是那样的话,我必须将整个胸腔切开,才有办法。”
莫子从来醉心于武学一道,对于给你治病也是想当然以为是望闻问切,熬药养伤之类。这将活人胸腔切开,对他来说跟杀人是一个意思。虽说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莫子是相信水芝的。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迟疑。
青宁却不愿意了,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莫子一看,青宁嘴在动,只是发不出声音。青宁一着急,虚弱的身体更是汗出如浆。莫子扶着青宁的脸:“没事的,没事的。水芝是桐树林的桐君的嫡传徒弟,本事很大的。没事的,要相信她。”莫子说这番话也不知谁说着青宁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青宁听了莫子说的话,并没有安静下来,情急之下,眼睛里滚出两颗晶莹的眼泪来。
水芝瞧着青宁的样子,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了:“夫人,你是不是怕身上会留疤。”
青宁安静下来,愣愣看着水芝。
水芝笑着安慰青宁:“你不用担心,只要能熬过手术这一关,以后我会帮你除疤的。”
青宁眼珠转动,又看着莫子。莫子摸着妻子的头鼓励妻子:“除疤对她来说,很容易的。真的。”
青宁听了莫子的话,安静了下来。
水芝执着匕首上前,看着青宁。青宁也看向她,见水芝对自己微微一笑,突然脑袋发晕,就人事不知了。莫子一看水芝,水芝笑道:“被担心,剔肉很痛的。要先将她催眠,不然她会活活痛死。”
莫子哦哦两声,见水芝和她的助手围了上来,慢慢退到一边。
水芝将青宁胸口衣物解开,看见伤口已经结了硬痂。水芝用匕首尖一挑,硬痂就破了,水芝用手将痂揭了下来一看,下面赫然一汪脓水,黄乎乎的粘液腥臭难闻。莫子心疼爱妻,十分着急。
水芝先动手清理伤口中的脓水,等清理干净一看,青宁胸中的脓水竟然装了满满一碗。水芝用瓶子里盛的药水倒到伤口里,伤口立刻腾起烟雾,肌肤泛起细细的泡沫,混着血水一片鲜红。莫子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
“将伤口周围坏死的肉烧掉。”水芝边说边做,清理完腐肉,让旁边的师兄将青宁的伤口用架子撑开。水芝再将匕首放到一旁的烈火中反复烧了消毒。水芝用匕首轻轻划破青宁的肌肉,就听到肌肉被烧伤那种嗤嗤的响声。因为被匕首的温度,是的伤口周围的血管都被烧焦,反而没有过多的出血。薄薄一层肌肉切开后,就看到了青宁的肺叶。正常人的肺叶都是粉红发白的,青宁的肺叶确实如水芝所说,黑沉沉的,像沤烂了的树叶一样。
莫子看的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出。
水芝又继续开始给青宁清楚肺叶上的坏死部分。
正在水芝埋头给青宁治疗的时候,突然有个桐树林的小厮闯了进来:“三师妹,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水芝眼皮也没眨一下,“怎么了,慢慢说。”
“山坳外面来了一小股官兵。看样子是刚战败逃过来的。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外面都乱套了。”
水芝手下速度加快:“通知师父没有?师兄和师姐在哪里?”
“桐君已经带人出去了,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在外面,应该已经知道了。”
“逃兵有领头人没有?”
“好像有,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不到五十岁。”
“嗯,师父在,暂时不会有事。你出去看着,有事回来告诉我。”
那个小厮领命又转身出去了。
莫子听到小厮的话,虽然想出去看个究竟,可是又不敢离开青宁。
水芝从青宁胸口剔除的腐肉越来越多,间或还有脓水流出。水芝皱了皱眉,“莫先生,夫人的左边的肺叶看起来整个都坏了。情况很糟糕。”
莫子望着水芝,手足无措。
“半个肺叶即使都没有了,你夫人我也可以救活,因为还有半边肺叶。现在的问题是,心脏受到了波及。心脏可是只有一个。”
莫子脸色煞白,结巴起来:“怎,怎,怎么办?”
水芝想了想,“先把坏死的部分清理了再说。”
莫子腿脚发软,看着妻子被切开的身体。相当当的一条好汉,心中也发怵了。
水芝瞥了一眼莫子,见他情绪不对,便道:“莫先生,我看你还是出去吧。去看看师父那边情况如何,分散下你的注意力。”
莫子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木偶人般机械的走了出去。莫子刚一出门,就觉得眼前一暗,一个热乎乎臭哄哄的东西狠狠的砸在了莫子脸上。莫子这次回过神来,一看砸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一个刚割下的头颅。那头颅是个老头,双眼圆睁,虽然已死,可是眼睛里面的恐惧还没有消失。好家伙,这才是莫子见惯了的江湖,一片腥风血雨。莫子随即回头一看,那股逃兵已经杀了进来。莫子飞身上了树,远远一看,这些官兵都穿着霍家的兵服,至少上百人。很多人围在陈家坳村的村口,人群中一个人长须冉冉,正跟一个干瘦和尚打得惊天动地。莫子猜到那黒须美髯,武功高强之人定是桐君。可是那个和尚是谁,居然能跟桐君过招,莫子很是好奇。
桐君被那个干和尚困住,两外尚有两拨人打的难解难分,一拨人是一个男子和官兵主将。一拨人是一个女人和官兵。看样子是水芝的大师兄梅尾蜂和二师姐牟如泓。其余人都是散兵游勇,四处为战。可是官兵人太多,饥民病人更多,这山坳里更多的是官兵追杀普通百姓,手起刀落,跟砍柴切瓜一般,毫无人性,血浴陈家坳。莫子侠义心起,扑入战团,剑剑指向官兵,招招毙命。这个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莫子见丈外一个孩子被乱刀砍死,母亲正被一群官兵当众凌辱,看到孩子死了,撕心裂肺的痛苦。莫子心头怒火难平,一路砍杀过去,听的啊啊之声不断,官兵死了一路。
莫子替那刚死的母子二人抱了仇,转身又去杀那些猪狗不如的官兵。那些官兵没有战术,没有阵法,仅凭个人之力,谁能是莫子的对手?片刻之后,莫子就将山坳中的官兵杀了个干净,提剑奔了出去。
桐君师徒三人有了莫子的帮助,真正如虎添翼。牟如泓也杀的兴起,将围困自己的官兵杀了个落花流水,个个倒地哀嚎。莫子见牟如泓杀出了包围,便道:“你可是水芝的师姐牟如泓?”
“正是,不知你是?”
“我是水芝带回来求桐君救人的。”
“我知道。三师妹跟我说过。”
“你去帮你师哥,我去看看桐君那边情况如何。”
“好。”
二人分开行动。
那官兵主将见牟如泓过来了,顿时知道不妙,二话不说,即刻转身就逃。梅尾蜂却不肯就此摆手,双腿疾奔,追了出去。牟如泓也跟着追了一段,见前面两人跑的远了,便放弃了转身回来。
莫子去到桐君身边,但见桐君仙风道骨,双目灼灼,正像凛然,对战之际,有攻有守,毫无破绽。虽然两人已经过了不下百战,桐君却越站越勇,精神奕奕。再看哪个干瘦的和尚,又如行将就木的僵尸,行动干涩生硬,可是奇怪的是,他讨不了桐君的便宜,桐君也一时制不住他。
这人是谁?莫子越看越奇,这个干和尚武功之高,要是自己跟他过招,只怕不过十招就要糟糕。
肖敛听师父说道这里,忍不住插嘴:“师父武功还走不了十招么?”
“那个时候我刚练成《玄宗九式》,虽说招数都会了,可是自己的认知和武功的境界还不够。就好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和一个健步如飞的跑者。虽然都会走路,可是层次天差地别。”莫子遥想当年自己在旁边观战,时至今日仍然赞叹桐君和那和尚的境界之高,望尘莫及。
肖敛看着师父神往的样子,内心也暗暗羡慕。一人在一个专门的领域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已算是万里挑一之人。要是同是在两个全不相干的事情上都是领军人物,个中翘楚,那岂非是神人。肖敛道:“桐君这样的人,当世只怕不多。”
“哪里是不多,只怕是百年一遇吧。”
“那干瘦的和尚是谁?”
“是焦木僧人。是霍鸣西的师傅。”
“哦,”肖敛自然是听过霍家少爷的。“怪不得武功这样高,能跟桐君一争高下。后来谁赢了?”
“那焦木久战不下,有些不耐起来。我后来认出了他,便说,‘焦木僧果然名不虚传,金魔人倒是想领教一下高招。’焦木阴测测的看了我一眼,见了我的浴火衣,知道我来头不小。他看要是再拖下去也怕讨不了好。他待哪个主将逃走之后,就不再恋战。桐君给他一掌,他竟然不抵抗,借着桐君的掌力,往后一飘,在空中使个燕子三转身,翩翩然就飞走了。走的时候大声笑道,‘今天遇到桐君,打得实在痛快。下次遇到再战它三天三夜。桐君手下留情,不用毒助威,承蒙看得起焦木,多谢了。哈哈’那声音跟夜枭一般,刺人耳膜。”
“那梅尾蜂后来追到那个主将没有?焦木与他一起,只怕他官职不小。”
“嘿嘿,那主将就是霍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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