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的脸立马变了模样，慌忙后退，连握钱的手都有些哆嗦了，连声说：“这可不能开玩笑，不能开玩笑。我马上给你拿充电器，记住使用三次后就要冲一次电，不管有没有用过，一个月充一次。”
她冒险大闹的结果立竿见影，售楼处里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去抢她的单，她的业绩也自然而然的保持在高位，年前最后一个月的销售冠军也就非她莫属。
她也发现单单是自己扬威立万是远远不够的，她还必须要能够融入这个团队中，其中一个有效的办法就是辛苦一天后，这些男男女女并不急着回家，而是要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大部分人都有去吃夜宵的习惯。开始几次，她只能是厚着脸皮跟上她们，虽然没有人说什么，她也明白她是唯一的外人。可通过几次默默地结账，默默的跟随之后终于有人接纳她，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但这是个好的开始。现在的同事之间又有几个能够建立起真正的友谊，何况大家本来就是一种相互竞争的状态。
她对这份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成绩有无比的骄傲，可是却又难以找到可以分享的人。在马年来面前她只是不经意的提起过一嘴，也许他当时在思考别的，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也许在他的眼里这根本算不了什么，总之，他没有任何反应。她便没有再提过第二遍，而马年来也基本上没有问过任何关于她工作的事情。这虽然是对等的，她从来不问关于他工作的事情——可是，可是，她不问，是因为他在从事科研活动是保密的需要——这是在认识之初不经意间他说过的，她便记住了。可是，她的工作不需要保密，为什么他就不能问问呢？
他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经济上还保持着独立，这就像很多同居的男女一样。她把赚来的钱存在自己的卡中，马年来负担着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开销，两个人一起出去也大部分是他在买单，可是在收入上还是互不干预。她无法想象到如果马年来知道如今她一个月能够有五位数的收入会作何感想，这可是比武汉市的白领工资还要高出几倍的。
在他们的日历中已经没有休息日一说，元旦在两个人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得溜走，再翻开日历发现距离春节已越来越近。一个深刻的问题摆到眼前——这个春节怎么过？
马年来每周都会给马解放打电话，询问何香草的身体状况，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好转，好转，不知道其中能有几分真。给马旺来拨过两个电话，他有十几天没有回过家，最近的情况他也说不清楚，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马旺来独自把活儿承包下来，刘建成顺利的拿走提成。李万才拗不过马旺来的死磨硬泡，带着几个关系不错的水暖工成为主力。马旺来清楚自己赚的是辛苦钱，不但不能做甩手掌柜的，还要带头抢着干，一个人一天差不多能够出两个人的活儿，李万才都看得出他是在拼命。一块搭班子的兄弟都是四邻八乡的，就着李万才的面子也不好再磨洋工，丢了皮帽子都甩开膀子，本来年前不可能干完的活儿硬生生的赶在腊月初八之前全部搞定。马旺来四处追着项目上的水暖工程师和监理来验收，以便能够去找项目经理结算工程款。
工地大部分已经放假，前几天才一起喝过酒的水暖工程师再也找不到影子，开始时电话还通，到了后来索性电话再也打不通。水暖监理倒是坚守在办公室中，不过是在收拾回家过年的行装。
“你不试水打压，叫我怎么给你验？等来年吧！”
工地彻底放假了，大铁门被一个光头吱吱嘎嘎的锁上，一张通知贴在门上：春节放假，工地封闭。
马旺来感到走投无路，在工地对面水暖店顾大嫂提醒下，蹲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从车里钻出来的项目经理。马旺来一把扯住刚要关闭车门的他，圆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李经理一愣，刚要发火，又打量一眼一脸胡茬子，满嘴臭气的马旺来，强行的压压火问：“有什么事，到里面说？”
马旺来冷哼两声，松开手，依靠着车门，气势咄咄的说：“李经理，这活儿都已经干完十来天了，找你们验收，你们说放假了。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只要我年前干完活儿，你们就给钱，这又说什么不验收，就不给钱。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缺德了，这可眼看着就过年了，你们是不是逼我去你家过年？咱们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李经理裹紧半身大衣，搓着手说：“咱们屋里去说，这儿太冷了。”
“这儿还冷，你不想想我在这大风里等了你好几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今天你要是给不了钱，我还就得跟你回家过年了，现在人家都堵在我们家，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你看着办吧！”
李经理缩着脖子，敲打着工地的大铁门，马旺来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大门敲打一阵后，才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光头探出来，闪身让李经理进来。
“嗨呀，李经理啊！我说你们这工地到底欠人家多少钱啊！这两天要账的走一波来一波，都快把这大铁门砸烂了。你这场子看得太费劲了，得给兄弟加两个买酒的钱。”
马旺来跟着李经理一起进来，光头伸手拦住，问：“你干什么的？”
马旺来斜了他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工地请来的社会上的人，一般时候惹不起。他们在这里干活的时候，进了几趟水暖管件，也搭上了四五百块钱的过门费。如果不是逼急了，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惹上他们，可是现在不同往时，马旺来已经就差逼上梁山了。他不言不语，伸手拨开光头脏兮兮的袖子，大步的追上李经理。
“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要账的，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你说甲方不给拨款，我拿什么给你。你干的活儿，我心里有数，你就放一百个心，过了春节咱们把活儿一验，我立马就把钱给你结清。先回去吧，你跟着我也没用，我兜里都比脸干净。”
马旺来也不答话，在松软的大沙发上一坐，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半袋没有吃完的小浣熊方便面，咔咔的嚼起来。李经理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好，在等饮水机烧开水的功夫里拨了两个电话，电话那边客气的把他要钱的话懒腰截断，气得他啪的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他接杯开水递给马旺来后，又坐回到桌后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发愣。
李经理半天接了不下二十个电话，都是清一色要账的，他一律都推到了腊月二十八的下午。大门被敲响五六次，都被光头三言两语打发走，没有一个人能够迈进工地院里一步。两个人一直坐到下午一点，李经理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关了空调饮水机，望着马旺来问：“我要去吃饭了，一起吧？”
马旺来跟着他前后脚出门上车，李经理苦笑着问：“想吃什么？”
马旺来皱着眉头说：“现在就是有山珍海味我也吃不香。”
“你差多少钱？”
“十五万。”
“我问你开工资差多少钱！”
“十万！”
“我先给你三万，剩下的过完年开了工，我给你结清。”
“三万？还不够还帐的呢？这点活儿，光用管件就不止三万。”
“你不就是从老顾那里拿的货吗？我去跟他说，你等过了年再结账，怎么样，三万块钱算我们说定了，二十九早晨过来拿钱，早点来，一分不少的给你留下。”
“三万真的不行！最少也得十万。”
“你看我值十万不？兄弟，你也看到了，我这一遍一遍的催甲方拨款，我有没有尽力？甲方不给钱，谁也没办法。这样，你拿三万先让工人有个过年钱，等开工后，下边有什么合适的活儿，我还给你。”
马旺来没有心情吃饭，他一直在盘算着要如何度过年前这个难关。八个人的工资，当初他就答应下来年前一定能够让他们拿到全额的工资，可是现在如果真的只拿到三万块，那么就意味着他还要自掏腰包拿出五万块钱。这样算下来，自己辛辛苦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搞到最后也不过才有两三万块钱的利润，前提还是要能全额拿回工程款。他感到有些憋屈，面对热气腾腾的火锅，他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吃吧，吃饱了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别想那么多了。要说压力，我不比你大多了，要是光发愁，我早就饿死了。”李经理说着话，把一盘黑毛肚全倒进锅里，用筷子划了两下，拖出一大半堆在自己的碗里，没心没肺的呼呼吃起来。
马旺来这几天上了大火，嘴上一溜黑紫色的大泡，嗓子哑了，受过累的腰椎也隐隐作痛。不断地有人上门，都是苦兮兮的干活的伙伴，虽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狠话，可是他也明白年前不把工资的事情解决掉，以后在这个圈里就再也没有人会帮自己。上门的人多了，马解放也坐不住，唉声叹气的照顾着何香草，合计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解了这个燃眉之急。马旺来和赵天华商量着，是不是把剩下的那几万块钱先动用了，赵天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孩子在堂屋里转来转去。孩子还有点低烧，去镇上看看，说是不知什么地方有炎症，建议去县城做系统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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