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姚晶晶提起这个话题，索性不如跟她念叨念叨，在这个城市中也许除了她还真找不到一个自己能够诉说的朋友。这个大姑娘虽然贵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从私人关系上他还真的曾经默默地把她当成一个自己的小妹。马年来一边吃着姚晶晶的爱心凉包子，一边将他的伤心事施施道来，姚晶晶就像所有的三八婆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一脸的艳慕，巴巴的给他倒了杯水后，很不淑女的直接坐在办公桌角上，晃着两条长腿啧啧称奇。
“行了，以后好好地工作，你的终身大事就交给姐来处理吧！”姚晶晶拍着胸脯从桌子上跳下来说。
“你说什么？”马年来诧异的看着她。她一愣，咯咯的笑起来说：“马老师你别介意，跟他们那帮小孩闹惯了，说顺了嘴。”
马年来打着饱嗝说：“我这报道头一天就给领导添麻烦了，实在过意不去，要不然我就再请个假，早退一会儿，免得出去了给你丢人。我就先下班了。”
姚晶晶点着头说：“本来打算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算作给你接风，不过看你的状态估计也一准会拒绝，我就不为难你了。嫂子的事情就包在姐——呸呸，包在我的身上，就算找不回你的旧爱，也保证给你搞定一个新欢！”
马年来感觉自己今天确实宿醉未醒，不然吃饱了撑的才会跟她吐露实情。不过所谓不破不立，把心底里的话吐露出来，就像清除毒素，也算是疏解了压力。
马旺来盘算着已经投入六万多块钱，超市才刚刚露出一个模样。本来他计划简单的装修一下就算了，没必要搞得跟县城几个连锁超市似的，可是顾大嫂一句话就让他服服帖帖的又扔进去好几万块钱。这个装修队伍是马旺来的一个哥们儿，当年上学的时候差点拜了把子，如今在县城里搞家装，顺手接了他这个活儿。原指望借着同学哥们儿这层关系能够把活做得扎实一点，装修速度快一点儿，能省钱的地方省一点，可是如今看来，所有的算盘都打空了。刚开始的几天，七八个人干的热火朝天，那哥们儿也是风风火火的忙前忙后。可是慢慢的马旺来发现干活的人越来越少，这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外装还没有搞定，时间可是不等人啊，房租从签了合同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算起了，不管有没有开张这一天70块钱的房租是一分不少的被房东已经拿走了。另外就是他们干的这活，有些华而不实，前天夜里的一场风，刚刚粘好的铝塑板被吹得稀里哗啦，干活的说是天气凉胶凝固的慢，也就是这么说说，马旺来明明看到他们用的就是普通的pvc胶，他干水暖整天跟这个打交道，只是不说破罢了。说到省钱，马旺来也感到一脑门官司，眼看着这进度上不去，他也开始追着哥们要人，另外就是抓紧把这人工费定下来，当初没有定人工费简直就是一大失误。材料零零散散的进了不少，还是今天喊缺这个明天喊缺哪个，原本地上堆着的一堆碎条0子，第二天就不见了，马旺来有心跟他们嚷嚷一通，又看在哥们的面子上忍下来。
今天他费了七八个电话终于把勾三给喊过来，这事再没有个准信，他马旺来可要犯浑了。勾三开着他的红色七手破夏利突突的在门口停下，装模做样的在门口转悠一圈，给两个干活的伙计一人发了颗烟，自己点着了才悠闲地迈步进屋。马旺来一直冷眼望着他，坐在一个标着三棵树的涂料桶上一动不动。粉刷还没有开始，这涂料桶已经打开，原本满当当的一桶如今也只剩下多半桶，马旺来把里里外外都转悠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刷过的痕迹，今天他就要说说这事儿。
“小马哥！”勾三儿从电话里就已经感觉到今天绝对有事，做好了吃瘪的心理准备，所以脸上的笑容画的格外灿烂。
“我说勾大老板这是从哪来啊，最近挺忙的，我三两个电话都请不动你了。”
“行了，小马哥你就别埋汰我了。这不是接了你的电话，我马上屁颠屁颠的赶过来了吗，有什么事您就吩咐，我麻利的办。这活儿干的确实有点慢，我马上调人过来给你抢出来，主要是那几个好手吧，前些天也不知道他们去哪胡吃海塞去了，一个个回来都食物中毒，拉稀拉的都起不来炕了，这才耽误了几天。不过你放心，我来之前才从虎子那里借了几个人过来，下午马上到。马上到！”
马旺来缓和一下口气，说：“行了，你也别马上到不马上到了。今天叫你过来，三个事。狗三儿，咱们也是这么些年的哥们了，这是头一次共事，哪说哪了。一，我这的活儿什么时候能完，你给我个准信。”
“您接着说！”
“你先给我说什么时候完，给我准信。”
勾三搓着手唏嘘道：“哥，你放心，这个月底我保证让您顺顺利利的开张。”
“不行！”
“那哥你说让我们什么时候完？”
“我再给你七天时间，完的了也得完，完不了加班加点也得完。七天，第八天我就开始进货。”
“时间太紧了，这还好多活儿呢！哥你不是干这个你不清楚，这里面一道道的工序都是有工夫的，这赶出来的活儿出点质量问题，那是砸了我勾三的招牌。不行，不行，你怎么也得宽限我几天，我保证你第八天开始进货，我干活绝对不会影响你进货不是？”
“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你算算账吧，这全干下来得多少钱，说个准数，亲兄弟明算账，你也别不好意思要，也别说你哥真不给，说吧，多少钱？”
“哥，这钱都是小事，关键是把您的活干好了。咱不是都说好了吗，料都是您自己买，他们就挣个日工钱，这个好算，等干完了活儿，你看着给，保准比他们别人的实惠。”
“现在算，多少钱。那边有笔有本，自己算算，我在这里等。”马旺来的脸阴沉似水，叼着烟的嘴唇都在不停地颤抖，勾三看看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憋回去，拎了只桶在对面坐下，两个人默默地对视良久，勾三才小心翼翼的问：“马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兄弟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就说出来，咱们别这样行吗？”
马旺来瞭也不瞭他的说：“算好了，给我个数。一千还是一万，五千还是五万，给我一个准数，有时间我就把钱给你拿过来。别不好意思，买卖是买卖，兄弟是兄弟，一码是一码。说——”
“哥，真用不了这么多。要不我就去算算，这活儿还没干完呢，你说你就提钱，多不合适。行了，我先去算算，你这活我就是帮忙，真没打算挣你的钱，你就放心好了。”勾三溜达出去，钻进车里，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他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马旺来偷偷地喘口气，心底里多少有些发虚，难道就因为这么点事把多年的兄弟得罪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用顾大嫂介绍的那个装修队伍，至少大家可以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谈在纸面上。
勾三磨叽半天才回来，报出一个三万二的价，马旺来就急了眼，指着他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勾三显然没有想到马旺来会动这么大的肝火，一味的陪着笑脸往后退。马旺来许久才平静下心情，重新大马金刀的坐下，轻声地说：“狗三儿啊，别的也不多说了。我给你一万块钱，你带着你的人撤吧，我用不起你们，剩下的活我自己干了，行不？”
“哥，你这是怎么个话儿？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们对外报价都是这么个报法，跟你怎么能要这么多呢？您给一万五就足够了，一万五行了吧？下午人就过来，七天之内我麻利的给你收拾完，等你开业那天，我再给你送两个大花篮，保准做的漂漂亮亮的。”
马旺来没想到勾三一句话就打个对折，这确实有点出乎意料，眨着眼睛盯他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马旺来抬起屁股，把涂料桶往勾三的眼前一推说：“这东西一桶多少斤？”勾三的脸立马阴沉下来，朗声的说：“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了。在我们这行里，这是坏了规矩的，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哥，这么着，到现在为止你什么都不用管了，一万五千块钱我包工包料都给你干清了。行了，哥哥，你也别生气了，你就准备着进货开张的事吧，这个装修就全权交给我，到日子完不了，你就是把我们家砸了我都不带吱声的。”
勾三说完转身就走，丢下马旺来守着满屋子的狼藉发呆。
马旺来已经摸清进货的渠道，只是在结账的方式上还没有谈妥。大的超市和老客户都是赊销，而到了他这里差不多都是现金交易，最少的也要交上百分之三十的定金，这大笔大笔的钞票流出去，让他感到真正的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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