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年来的座位离她们不远，从她们骂出第一声开始他就攥紧了拳头，想要冲过去在一人的脸上来一拳，让她们明白什么叫做文明。他在座位上绷直身体，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缩，进入战斗状态，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公交车上有强烈的揍人的欲望，一股怒火化成电流在五脏六腑间游走，经过的地方有种高潮的快感。他知道自己在理智的控制下不会做出糊涂事，不会真的动手去打她们，最多不过是用凌厉的眼神去审视，但是他很享受这种愤怒的情绪和快感。从八大家下车后，他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钻进冷饮店买了一瓶可乐两根冰棍。
周一上班没多久，胡景润就不紧不慢的钻进马年来的办公室，在桌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翻看上面乱七八糟的这些资料。马年来转过身告诉他，自己同意主持实验室，但是前提是这个实验室他还要占用着，而且不能限制他的研究。胡景润撂下手里的资料，仰着一张丑陋的伤疤脸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悠哉悠哉的转悠出去。不多功夫，严晓玲和耿努力跑过来说李主任让他们过来帮忙收拾收拾屋子，其他人都大办公室里等着他过去开会。
马年来随便拿了个本子装模做样，一走进大办公室就看到差不多整个项目的人员都到齐了，有一些面生的，大概是最近才加入进来的。原来他和胡景润占据的那个偏僻角落里已经摆放上几盆绿植。屋子里满满当当，还有部分人靠墙戳着，看到马年来进屋，李清远招手让他在胡景润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然后会议开始。
内容很简洁，就是郑重通知从此时此刻起马年来全面全权负责实验室的工作，然后散会，留下各个实验室的组长向马年来汇报工作。胡景润也跟着人们一起溜达出去，丁老怪和李清远留下来负责解释，马年来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原来想象中的尴尬也在一段激烈的讨论中烟消云散。
重新操持起实验室，马年来也就没有更多的富裕时间去考虑他的课题，上午半天下来，他就想要反悔了。实验室虽然还是原来的班底，但是马年来已经发现问题，这些人的责任心与当初的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是在工作而不是在努力工作，他们是在实验，却不是在进行科研。数据中的居然能够出现笔误这样的借口，可以想象实验中还会怎样。李清远一直陪着他，在一边淡淡的苦笑，马年来看了看他，也便打消了去各个实验室巡视的念头。
“我要对实验的人员组合进行调整。”马年来语出惊人，而李清远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点点头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实验室里你说了算！”
“我要精简一部分人。”马年来接着说。
“你刷下来的人都放到资料收集办公室，我来接收。”
看看身边没有其他人，马年来盯着李清远说：“你这是自作自受，什么资料收集室，那就是一颗炸弹，你是在养虎。”
李清远淡淡的叹口气说：“我能怎么办，把他们都退回到院里？现在张副院长退休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看着他们吧，只要不折腾出事，随他们去。”
“丁老怪怎么回事？似乎他也是带着情绪在工作，这种状况很不对！”
“老0胡要请长假，他想要你过去，被我抢了先。”
“老0胡去干吗？”
“他的身体最近很差，可能需要静养段时间，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事情，要是真把他累垮了，咱这项目就少了根顶梁柱。走吧，吃饭去，下午怕是还有你要忙的，我要去开会，就不陪你的，反正你比我还熟。”
才三点多钟，王伟强就打来电话，说是晚上要请马年来吃饭。马年来随口推脱有事。王伟强在电话那边立马看透他的心思，反问他是不是前天没有接受邀请还在生气，并解释自己确实有事，不然早就颠颠的赴约了，那么今天就算是为马年来重出江湖贺喜，也为惹老同学不高兴赔罪。马年来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只能欣然答应下来。
整个下午，马年来对整个项目中最核心的地下室实验中心动了刀子，把二十三个实验岗位压缩成十六个，并重新进行分工。人员调整之后，富余出来的人面面相觑，深刻的感觉到一丝丝的危机，其中一个曾经跟马年来熟识的技术员悄悄凑过来，低声地问：“马老师，他们都安排了工作，那我们怎么办？”马年来转身看看他们，平淡的说：“我已经和李主任谈过，你们可以到资料收集办公室去报到，那里的工作要比这里悠闲很多，收入也出入不大，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说着话他转身对身后已经安排了岗位的人们说，“当然了，如果你们当中谁愿意去，现在一定要提出来，我一样的鼓掌欢迎，只有这一次机会。用我们老家的话就是过这村没这店，如果明天再有人提出来，那不好意思，我只能送你离开这个项目。我这样说，也会这样做，相信我。”
挑选剩下的几个人表情各异，有岗位的都在心底里偷偷地乐，立马就有人高声的提出抗议，表示对马年来的安排有异议。马年来又平淡的说：“当然，如果不想去资料收集室的也可以提出申请，楼上还有几个实验室需要调整，也许那里有适合你们的位置，我可以考虑。上午也已经和各实验室的组长谈过，这个调整只是暂时，过段时间如果我还在这里，那么还会有新的调整，一直到我们的项目胜利收尾，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我申请不去资料收集室。”刚才说话的技术员等马年来的话音一落，就第一个举起手来。
“好了，耽误大家许多时间，这都过了下班的点。明天早上九点前把您们的申请放到我那里去吧！我需要一个正当理由！”马年来说着话推开玻璃门出来，不理会身后有人在低声议论：“这个老马这次又玩的什么，真操蛋！”
晚上见到王伟强，还没等马年来开口，王伟强已经知道一审的结果，问起马年来下步的打算。上诉显然是必须要走的一步，马年来也就把前天去北京见褚京都的意思说出来，王伟强一阵沉默，他仰着头许久才说，楚海集团也许确实有能力打通上下的关系，甚至能够毫发无损的把马旺来从监狱里保出来，可是他王伟强现在还办不到，无论在外面看来他是多么的风光无限，终究不过是一个打工仔，除去能够多拿到几个钱，没有任何的成就感。
马年来本来也没有指望王伟强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仍旧对王伟强能够动用楚海集团的律师表示感谢，因为单单靠自己，他可是付不起这么高额的律师费用。王伟强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只不过是力所能及罢了，对于两个律师的表现他并不是十分的满意，却也没有办法，他们能够出面已经是他的极限。两个人没有喝酒，饭局却显得异常沉闷，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王伟强端起一杯果汁，对马年来重新回到x项目中表示祝贺，不过神情间有几分的寂寞。马年来撩眼皮看看他，反问：“怎么了？”
王伟强叹息一声，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当初的选择错了。看着你们在实验室中忙碌的身影，恍惚之间，我发现这些年我除去靠着上学时的那点东西在充门面，多赚了点钱，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当年的抱负，已经都随着时间付之东流，不管你们能够成功也好不能够成功也罢，你们干着你们喜欢的工作，实现着你们的理想，而我呢，我的理想呢？我想我的理想一点都不比你们的差，可是现在都成为幻想，我在实验桌前再也无法安静的坐下来，我的脑子里再也想的不是那些理论和公式，而是钱钱钱。只要闭上眼，我的脑子里想到的就是钱，怎么赚钱，这件事该花多少钱，花多少钱能办多大的事。我已经世俗了，俗不可耐。”
马年来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是抓住一个重点，小心地问：“你一口一个你们，这个你们除去指的我还有谁？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你的生活是多少人所向往的，就不说远的，就你在我们院子里一站，你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少妇藏在玻璃窗后面痴痴地发呆，恨不得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把你掳走。”
王伟强干掉果汁，呵呵的笑了两声，说：“要不是还得开车把你送回去，我真想跟你喝点小酒，把自己灌醉了，咱们两个说说心里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们之间总是有着那么一层隔阂。以前吧，我认为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也没有必要掏心掏肺的。可最近我才发现，虽然说是在这个大武汉，我认识的所谓朋友也有那么一群，却就是找不到一个说知心话的人。思来想去吧，还就只剩下你，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在意，因为你是从心底里没有把我跟你放在一个水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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