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努力一边收拾着桌上地下到处遗留的纸片,一边问马年来:“马老师真的要请客啊?”
马年来说:“当然是真的。”
耿努力说:“马老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马年来反问道:“以前你们几个小子少吃我了,有没有点良心啊?”
耿努力嘿嘿的笑着说:“以前是以前,这不是您有段时间没请客了吗,觉得多少都有些不习惯了。”
马年来回到办公室拿了包匆匆的赶到饭店门口,这里早已有几位在门口徘徊,看到马年来背着包走过来,便虚情假意的客气着说:“马老师,您还真来了,让您破费,我们多不好意思。”马年来笑呵呵地说:“你们觉得不好意思啊,那你们请我啊,我觉得好意思!”这几位顾左右而言他的朝着单位门口出现的几个人影大声的喊着:“马老师说了,谁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着急回家的,也不在乎这个吃饭的时间不是,赶紧的,清点人数了。”
老板亲自从里面出来迎接客人,在二楼大厅安排了三张桌子。项目上的大部分人都到了,嘻嘻哈哈的上楼坐下,在等待饭菜的间隙里,这帮人的话题不由自主的又转移到研究中去,于是变成了会议室话题的继续。马年来偷偷地把口袋中的录音笔打开,像个小偷似的榨取别人的精髓。这是一个小团体,但却都是精英,曾几何时,马年来甚至有些觉得愧对了李清远。x项目是马年来一手组建起来的,可是却又自己一手破坏的,其实也称不上破坏,不过是把里面的精英都被自己无情的抽掉过来,未伤到筋骨,却也没了先前的活力。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酒水没有喝多少,可是七嘴八舌的话却没有一个少说的,而且都是专业术语,搞得几个服务员都远远地躲到了楼梯口。老板也有点后悔招待了这些长舌头,二楼原有的两桌客人早早的结账下去,再安排客人,到上面转一圈就下去了,没有人能受的了他们的呱噪。
这些研究员就是典型的闷骚,平常在实验室中一个个谨小慎微闷闷沉沉的,如今说到专业哪一个说的都比相声演员流利。枯涩的专业术语噼里啪啦的吐出来,就像嘎嘣嘎嘣嚼着花生米一样的响亮,只能是感叹一声,这都是人才啊!
十点多钟马年来才回到家,韩冲还是开着电视抱着笔记本裹着一条毯子蜷在沙发里。这些天韩冲都没有怎么出门,她几乎整天泡在网上,美其名曰是在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她本来想着回国后在红钢城也好,徐东也好,武昌汉口也好,随便找个地方开一家店铺,可是具体到要开一家什么样的店,她又犹豫起来,她要做就要做特色,要投资就要有良好回报,所以她的选题变成最大的难题。
“还没有合适的项目?”马年来在她身边坐下,侧脸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问。
“没有,在网上找了这么多的项目,感觉都不是太靠谱。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当然要慎重——你喝酒了?”韩冲皱着眉头扭头往一边闪了闪说:“咱们不是准备要宝宝了吗?你这烟啊酒啊的,该控制了。我这也应该属于大龄孕妇,咱们得早作打算,先不管我的项目,咱们这生宝宝的项目从今天开始正式立项,为期一年,你不能再吸烟喝酒,本来这熬夜也应该在限制范围内,不过鉴于你的工作性质,就忽略不计吧!”
“什么时候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吧!”马年来笑呵呵的又把身子凑过去。
“你想的美,看你这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今天不但喝了酒,估计烟也没少抽吧?洗了澡还这么大的味道。”
“我宣布,从明天开始正式戒烟戒酒,为了我们的宝宝努力奋斗!”马年来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说:“你接着找你的项目吧,我去那屋里听听录音,今天的会很受启发。”
“去吧,十一点半我准时上床,可不会等你啊!”
“遵命!也祝你早点找到好项目!”
“哪有那么容易,想要从哈雷手里骗出钱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骗钱?”
“你以为哈雷会那么痛痛快快的把我的分红吐出来,当然要适当的用些手段了。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别人是视金钱如粪土,他是视粪土做金钱,让他吐一个钢镚都会心疼死他的。”
日常生活总是平淡的,马年来虽然有了韩冲,可他还是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奔走于家和单位之间。韩冲的项目选择就像他的研究,一直都是困难重重,大海捞针般的筛选出几个,却又被一一否定掉,她也变得有些浮躁起来。去见过一次哈雷,本来约好的时间,哈雷却临时出门了,她在公司的会客室中坐了半小时,又无奈的回来。公司里面没有见到一个老员工,跟着她一起出国的几个人回来后都被派到异地的新公司,据说也算是受到重用,唯一还没有安排的就是她这个合伙人。公司里面都是新面孔,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干什么的,这些人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进入公司后只有前台小姐对她露出礼节性的微笑,连负责接待的那个高挑的女秘书也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哈总临时有急事出去了,他特别交代,您会过来,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说,我会全力的配合您。”
韩冲摇摇头,喝了两杯咖啡后不得不起身告辞。外面街上行人匆匆,天气有些阴沉,还刮着小风,阴冷阴冷的,这种天气有些北方的味道。她顺着步道走了一段,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奔向武百商场。回国时大部分的东西都处理掉,现在她需要去采购一些过冬的衣物了。一个上午转下来,五六千块钱刷出去,她手上也多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身上多了一件艳丽的羽绒大衣,顺便也给马年来买了两件衣服。她已经查看过马年来的衣柜,里面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套衣服,在冬天他几乎只有哪一件可怜的羽绒服包裹着,不知穿了多少个年头,式样早已经淘汰。
马年来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早晨出门在公交车上不经意的抬头,看到车顶上滚动的led屏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今天是通知书上马旺来受刑的日子。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何大树去个电话提醒,今天中午需要去帮着马旺来收尸。之前已经商量好,马旺来直接送到火葬场,烧了的骨灰撒在棺材里直接埋进祖坟中,这一切都由何大树来代0办。马年来又有些渴望自己能够回去,亲手为自己的兄弟收尸,能够最后看一眼兄弟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的在口袋里摩挲着,身上没有一根香烟,他只得把铅笔叼在嘴里,狠狠地咬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场悲剧的源头他一直不敢去追溯。何香草、马解放、赵天华、马奔腾、马旺来,一家子就这样消失了,在易市的大地上只留下几个荒芜的坟头,用不了多久,这些无人照看的荒坟也会一点点的塌陷下去,成为继续耕作的良田,不再留下一丁点的念想。马年来不会再回去,也许他会在异乡的十字路口烧一把纸,但他再也不想踏上故乡的一寸土地。
马年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给何大树拨过电话去,果然他还在家里没有出发。何大树告诉他,要下午五点钟才能领到骨灰,也跟村里的支书和主任打过招呼,让他们安排几个人去打了坟坑,棺材下午会直接拉到村头,等骨灰撒进去后就直接拉过去趁着夜色埋掉。马年来连连的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反而是何大树犹豫了许久后说:“我找人去打听过了,兴许这会儿旺来已经完事了。成旺找了一个他们哥们一起去火葬场等着了,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能做主了,稍微动动就浑身的疼痛,估计日子也不多了。昨天晚上去你们村跟支书喝了半杯酒,就觉得头晕眼花的,也是岁数不饶人啊!”
马年来挂断电话,看看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数字时钟,现在是十点二十八分。他拿起铅笔在一页纸的空白处重重的写下“10:28”,又盯着看了会儿,感觉有些鼻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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