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个项目成立之后,马年来就恢复所有电脑之间的联网,他奉行的原则就是信息共享,资源共享,共同推进,效果不言而喻。但是项目中缺少一个像疾控中心小刘这样的数据专家,全靠着严晓玲日常的维护,这个系统还是不那么稳定,访问中总是有冲突,找院里的电脑维护工程师给诊断了几次,解释是实验室中有些设备的系统和办公电脑不兼容,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是靠手工建立数据库。
韩冲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底细,严晓玲是其中之一,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明显鼓起来,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再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形象。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想要安慰马年来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转身离开。马年来在办公桌后淡淡的说了声:“帮忙把门关上!”严晓玲停住脚步看了看他,又是一声叹息,伸手轻轻地把门带上。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在欧洲的流感即将退去之际,忽然间在美国、韩国、台湾、香港和大陆内地却呈现出爆发势头。日本东京在一夜之间成为一座鬼城,政府发布最严宵禁令,所有人员必须二十四小时呆在自己的住所内,政府组织供养配给。超级流感病例突然之间从一百二十三例猛增到三千四百多例,而潜在的疑似就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了,已经没有办法进行集中隔离,只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隔离。一切生产活动全部终止,一切同外界联系的民用交通全部停运,人员许进不许出,自卫队被匆促调集到城市周边,荷枪实弹的封锁起来。
香港采取的措施与东京类似,但是在这个庞大的金融城市背后还有一个幅员辽阔的祖国,四趟专列开进九龙,十余万套防护服和几千吨饮用水和食品一同抵达。就像当年抗击金融危机一般,在香港的恐慌还没有爆发之前,大陆已经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
反观内地,随着党中央的一声号令,全国行动起来,类似于非典时期的各种指挥机构一旦到位,就彻底卡死了病毒的流通渠道。世卫组织昨天晚上做出的大胆预测是亚洲这次疫情爆发,其严重程度将是欧洲的三到五倍,主要原因就是疫情地的人口密度和医疗水平。可是让他们估量错误的就是中国。新闻联播中增加了疫情每日播报,各省市地区县每日十八点准时统计上报,瞒报谎报错报的结果就是行政一把手的下台,这就是中国运动式的防疫。
美国早在欧洲爆发疫情之初就关闭了所有口岸,自以为这一行之有效的措施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被波及,可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却也在瞬间灰飞烟灭,十三个州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引起的连锁反应却是城镇街头的暴乱,宣扬世界末日的邪教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人们内心的恐慌让这个世界头号强国自顾不暇,最发达的新闻媒体集体哑声,国民警卫队成为最忙碌的人。
马年来坚持每天到疾控中心探望韩冲,她已经在这里渡过了四十天的时间,大剂量的药物让她的精神涣散,整个人就像虚脱一般,消瘦的露出颧骨。原本单独的病房里又被塞进两名患者,医护人员都套着最严密的防护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即使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疾控中心仍然出现一例医护感染事件,这让整个疾控中心都被封闭起来。
马年来只能在这里呆上十分钟,在韩冲清醒的状态下陪她聊聊天。主治医师已经在私下里通知马年来,韩冲肚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要进行一次手术。马年来没有告诉韩冲,孩子没有了他们还可以再生,可是韩冲如果没有了??????马年来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韩冲的症状非常典型,一天四次到五次高烧,呼吸急促,伴有内脏器官出血,已经有三次休克的经历。每天马年来都会把她的活体样本带回实验室进行分析,病毒的数量在以几何级增长七天之后停滞下来,却对靶细胞开始实施致命性的破坏,这与普通感冒病毒既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药物不能直接杀死病毒,那么一旦持续下去,结局只有一个。
马年来隔着橡胶手套轻轻地握着韩冲的一只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超大剂量的药物和病毒一并摧残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受到无比的痛苦和煎熬。最近两天韩冲很容易激动,她的眼角总是抑制不住的淌下浑浊的泪水。两个人很少说话,只是这样安静的、安静的对视着,用目光交流。
马年来站起来,弯腰隔着防护面罩在韩冲的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一下,凝重地说:“我该走了,好好地睡一觉吧!明天见!”韩冲仰面躺在床上,松开握着马年来的手,微微颔首,挣扎着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是那样的苍白。她用微弱的声音回复道:“明天见!”
马年来毅然的转身离开,为的是不想让韩冲看到防护面罩里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的样子。每一天说“再见”都是一次赌博,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明天。
马年来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在心理胡思乱想,如果真的有一天韩冲再也见不到明天,丢下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站住,退回去!”一声大喝把马年来惊醒,打扫卫生的老太太如今也是“全副武装”,在雪白的防护服外面还套着一个大大的红箍,上面有烫金的“值班”两个字。
“病区里的防护服要先去消毒,你不能直接出来!”老太太伸手指着消毒区的门朝马年来喊道。
马年来点点头,转身朝消毒区走去。
从消毒区出来,又在老太太那里领了口罩,马年来郁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刚要点着,又看到身边虎视眈眈的老太太,有些犹豫。老太太四平八稳的端坐在一把太阳伞下,看了看马年来,轻轻地叹息一声说:“抽吧!现在我不管清洁卫生了!”
马年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又把烟卷塞回烟盒里,仰头望着雾霾中白灿灿的太阳。老太太远远的问:“我看你每天都过来,又匆匆忙忙的离开,莫非这里面有你的亲戚?”
马年来点点头,老太太有些不解地说:“就算是有你亲戚在里面,他们怎么可能天天让你去探望,这地方就是那些医生护士们都感到害怕,你却好像没有什么恐惧?今天又到了轮换的日子,估计这会儿抓阄的结果也快要出来了,不知道这次那些小姑娘们还会不会哭的稀里哗啦!你怎么就不害怕呢?”
马年来苦笑一下说:“我就是搞这个的,天天跟它们打交道。”
老太太很惊奇地说:“你是医生?”
马年来摇摇头说:“研究病毒的。”
“科学家?”
马年来感觉这么多年自己都想要这么一个称号,却不想今天居然是从这样一个老太太的嘴里冒出来,多少有些许的辛酸。
“也是无能的科学家,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马年来自言自语的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去。
老太太在他身后同样嘀咕道:“还有这么年轻的科学家?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
楚海集团的实验室建设完成,王伟强私下里找到马年来,提出要把实验的一部分转移到新建成的实验室中。马年来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当中牵涉到多大的问题,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mncr病毒暂定的等级丝毫不比炭疽之类的低,完全达到了生化武器级别。两个人不欢而散,王伟强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对韩冲的感染表示关注。
马年来私下里暂停项目关于病毒遗传变异的一切研究,进而全部转移到关于mncr的研究中去。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一旦能够在这个课题上取得成就,那将是造福人类的大功绩,即使不能够像病毒遗传变异那样辉煌,但是却是最实惠的,而且他们的实验室具备这样的条件。
韩冲的病情恶化,多处脏器出现衰竭症状,全套生命维持系统都上了,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马年来想要驻守在病房中,却被无情的赶出来。
武汉在这个反常的五月份给马年来带来的是一个永久的痛。在进入六月之初,突然之间天气就放晴了,三十几度的高温持续一周,似乎把地面上的每一滴水分都蒸发干净。混凝土的高大建筑都要被阳光烤化,像巧克力似的在蒸腾的阳光中扭曲。随着夏日烈焰的到来,mncr病毒彻底的败退了。不止武汉,全国各地的感染报告人数都在持续的下降,一同变化的还有死亡数字。
在院人数869人,死亡病例199人。
这是一组残酷的数字,马年来坐在阳光下,大口大口的抽烟,在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灰和烟屁。这组数字是昨天新闻联播中公布的权威数字,今天还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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