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与张明山结婚8年了。
李娟在山南市工商局企业登记科担任副科长。8年前她和张明山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一个打字员，在一次与部队联欢的时候，她看上了三级志愿兵的张明山。
张明山给团首长开车，一表人才，只是性格有点木纳，语言少，一见女人就脸红。张明山来自农村，勤奋、朴实，肯吃苦，车又开得好，很得首长的喜欢。
李娟漂亮，喜欢唱歌，虽然没有专业歌手的水平，也有一种未经雕琢的天籁之音的感觉。工商局每次搞联欢活动，李娟的歌曲表演都是保留节目。
在这次与部队的联欢会上，张明山在和战友们一起合唱的时候，声音特别响亮，引起了李娟的注意。李娟仔细一打量，发现张明山个子并不太高，大约170公分左右，但身体健壮，长得结结实的。方脸膛，棱角分明，双眼皮，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胳膊粗壮，一看就是一个有力气的人。他说话声音，在集体合唱的时候，也能明显听出他的那种特有的男中音。他留着板寸头，头发虽然较短，却又黑又亮。嘴巴周围有一层细微的胡须，黑黑的，显得非常有特点。小伙子看上去，特别有男子汉气度。
李娟这一打量不要紧，立刻对张明山动心了。李娟有意识地对担任局长的表姐夫说：“姐夫，你看，那个站在中间的士兵，长得多有男人气啊。”
表姐夫王局长看了李娟一眼，发现李娟的眼神中闪着一种极为热烈的光芒，这种眼光是一种企盼和追求的目光，王局长明白了，小姨子是看上这个士兵了。
王局长把团长找到一边，问道：“刘团长，那个站在中间的兵叫什么名字？”
团长见王局长指的是自己的司机，笑着说：“那可是个好兵，给我开车，是三级志愿兵。他叫张明山，去年参加抗洪抢险，立了二等功。”
王局长问道：“他有没有对象？”
“噢？难道你们有姑娘看上他了？我可跟你说，王局长，要是哪个姑娘看上他了，那可真是姑娘的福气。这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就一个缺点，话少。”刘团长一说起张明山，满脸都喜欢的神情。
刘团长扯了一下王局长的衣服，问道：“是哪个姑娘看好我这个兵了？我得先看看够不够标准？”
王局长向自己左边指了一下，说：“就是那个独唱的姑娘，怎么样，不赖吧。”
刘团长仔细地看着李娟，李娟今天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无袖连衣裙，两露在外面的胳膊像两只嫩白的莲藕，与淡绿色的裙装十分协调。她160公分的个头，在女孩中也算是中上等的个子，身材苗条而又特别秀气。她今天盘着头，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缕刘海搭在前额上，两条细细眉毛弯弯得像是两条小小的月牙，双眼皮下，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像是两颗星星不停地闪烁着。双目之间，一条由低到高的鼻梁挺立着，鼻梁下面两片薄薄的小嘴，抹着一层淡淡的口红。李娟的个子不算太高，但两腿比一般的女孩都长，肉色的丝袜，一双紫红色的高跟凉鞋套在脚上，站在那里婷婷玉立。
刘团长点点头，说：“王局长，这姑娘不错。”
经局长姐夫和部队首长一搭桥，李娟和张明山一正式见面就好上了，不到一年两人就结婚了。又过了一年，两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李娟和张明山结婚之后，在部队附近安了家。张明山不久就升为四级志愿兵，他给首长开车，不是军官却胜似军官。首长出于对张明山的关爱，允许他可以像干部一样上下班。这样一来，李娟就感觉不到做一个军人的妻子与普通人的妻子有什么不同。
青年人的婚姻，是快乐的。虽然二人性格不一样，但张明山关爱妻子，任劳任怨，特别能干。家里的活几乎让张明山全部包下来，什么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张明山一回到家里就忙个不停。张明山特别听媳妇的话，从来不与妻子争吵，李娟感觉挺幸福的。
转眼间，二人结婚快8年了。部队首长换了两茬了，张明山已经是六级志愿兵了。当又一茬团首长上任的时候，团里决定让张明山复员。此时李娟的表姐夫已经退二线没有职权了，李娟虽然当了一个副科长，也没有什么权力。张明山复员后自己找到一个民营公司给老板开车。
张明山到了地方以后，工资少了很多，工作时间却延长了很多。公司老板经常有夜间应酬，张明山给老板开车也只能陪着到很晚才能回家。如此以来，张明山对家庭的照顾少了，孩子也很难照顾到，李娟则开始劳累起来。
李娟天生喜欢玩乐，结婚的这些年里，家里有张明山照管，她工作顺心，玩得也开心。美中不足的是丈夫不浪漫、语言少，但李娟无拘无束，到也自在。如今李娟大小也是个干部，张明山却变成一个打工崽，二人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娟对来自张明山性格上的压抑感觉越来越强，加上家务劳动多了以后，便在心底产生了许多不快。随着二人社会地位的变化，李娟感觉张明山不再那么英俊了，生活中对张明山的挑剔也多了一些。
张明山每当听了妻子的责备时，从不辩驳，总是憨厚地笑笑了事。如此以来，李娟感到更加委屈，她甚至希望张明山能和自己大吵一顿，自己好借机发泄一下才好。张明山发现妻子对自己意见很大，便尽量想让妻子高兴，但侍候老板的工作没有规律，他实在无法解决这个矛盾。
看到妻子的脾气越来坏，张明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暗自叹气，更加不愿意说话了，有时一整天家里都没有声音。不久，二人开始分居了。分居之后，家里没有声音，气氛更加压抑，只有女儿还可以调节家庭的气氛。
有一天，李娟在同学聚会时，遇到了当年的初恋刘洋。刘洋得知李娟的婚姻不幸福时，便经常与李娟约会，一来二往，两人终于越过了那一步。
这一天刘洋约李娟到郊区游览，两人玩得特别高兴。在游玩中，刘洋问道：“娟，我们俩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个长事，我们俩干脆结婚得了。”
李娟瞥了刘洋一眼，说：“你想什么呢？你的老婆怎么办，我的老公怎么安排？”
刘洋不经意地说：“那有什么，我们都回去离婚。一离婚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能舍得老婆？”李娟问道。
刘洋说：“娟，你是不知道，我那老婆就是一个母老虎，脾气特别急，三句话说不好就开干，我们俩是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能早一点离婚，我绝不会拖延的。”
李娟坐在一块石头上，说：“我的事不太好办。我老公是个木头，认死理，他要是不同意离婚，还真没法子。”
刘洋说：“你这样办，回家后你找他的毛病，只要能够借理由打一架你就提出离婚。如果你坚持离婚，他不同意，你就向法院起诉，法院我有哥们，一定能离成。”
双方经过商量，决定各自回家离婚。双方约定之后，李娟高兴得跳了起来，不想高兴过头了，落地的时候摔了一跤。看到李娟摔在地上，刘洋乐得哈哈大笑，却没有扶她。
李娟爬起来以后，感觉腿疼，挽起裤子一看，膝盖流血了。刘洋递给她一张餐巾纸说：“使劲按住，一会儿就好了。”
李娟疼得流出了眼泪，不由地对刘洋产生了几分怨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年她在家门口摔倒了，张明山立刻把她扶起来，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还用嘴吹她摔疼的地方。同样是自己摔跤，今天刘洋却在一旁看笑话。想到这里，李娟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
刘洋见李娟哭了，这才上前哄着她“来，我扶你上车，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二人无语。
回到家以后，李娟没有看到张明山。直到深夜，张明山才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家里。张明山悄悄地看看熟睡的女儿之后，又掂着脚步回到小屋里，不一会就传出了酣声。
过了两天，刘洋打电话问道：“娟，我已经和老婆摊牌了，今天就离婚。你和张明山什么时候办啊？”
李娟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没和他说呢？”
“你抓点紧，快点办吧”刘洋有些着急。
“好，我今天就和他说。”李娟放下了电话，又给张明山打电话。
明山一看是妻子的电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赶紧接听电话，问道：“娟子，有什么事吗？”
李娟说，“你要是能请假就回来一下，有急事和你商量。”
不大一会，张明山开车回来了。老板听说他家有事，让他开车回来解决。
张明山回到家后，李娟一时无法张嘴说出离婚的事。张明山坐在妻子面前，两手使劲搓着，等着妻子说话。
看到张明山那个木纳的样子，李娟一咬牙，说：“明山，咱俩分居这么长时间了，离婚吧。”
张明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他问了一句：“娟子，你决定了吗？”
“我决定了。”李娟低着头，她不敢看张明山的眼睛，毕竟是自己有了外遇。
“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张明山又问了一句。
“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回头了。再说，咱俩也确实不合适。”李娟说道，
张明山说：“既然这样，就依你吧。只要你幸福，让我怎么着都行。孩子你带也行，让我带也行，你看着决定。房子我不要了，给你。家里的东西我都给你留下，存款也都给你，只要你能过好就行。要是再找人，千万不能委屈了孩子。这么多年，你嫁给我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我也知道，你别恨我就行。
李娟真想听张明山大声说：“我不同意。”但没有想到张明山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而且话说得也这么流利。李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天，张明山和李娟来到婚姻登记处，看到李娟填表签字之后，张明山有点迟疑地拿起笔，却迟迟不肯落笔。
李娟说：“快签字吧。”
张明山抬起头，迟疑地看着李娟，眼睛里透出依依不舍。李娟把头扭向了一边，假装十分镇静。张明山长叹了一口气，在离婚协议上慢慢地签了字。这三个字他写得特别沉重，把纸都给划破了。
工作人员收下登记表和协议书后，就听到一阵电脑键盘的声音。接着，打印机又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不大一会儿，工作人员把两本离婚证递给了二人。
李娟接过离婚证，看也没有看就放进手包里。
张明山仔细看看离婚证的内容，眼睛有些发红。
“走吧。”张明山说道。
李娟点点头，二人并肩向楼梯口走去，谁也没有说话。
下楼梯的时候，李娟的裙摆被楼梯拐角栏杆挂了一下，李娟身体一下子倾斜了，向楼梯下倒去。就在李娟即将摔倒的时候，张明山迅速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李娟，由于用力较大，李娟倒在张明山的怀里。
李娟突然感觉到，张明山的胸怀不仅宽阔结实，而且特别温暖。她看看张明山手中的离婚证，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
在婚姻登记处的门前，二人站在路边等车。李娟不敢看张明山，故意将头扭向了一边。
突然，李娟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在自己身上，自己被推出去很远以后，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耳边“砰”地一声巨响，张明山倒在李娟的身边。一辆黑色的汽车带着难听的刹车声响，歪歪扭扭地撞在旁边大楼的墙壁上，停住了。
李娟这才知道，发生车祸了。她爬起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张明山，他的头歪在一边，身体微微地抽动着，不知什么地方撞坏了。鲜血象喷泉似地从身体的各处伤口中涌出来，他睁着的那双大眼睛，渐渐地失去了光芒。
李娟疯了一样地扑倒在张明山的身上，拼着全力大声地喊着“明山！明山！”
李娟用两手拼命去堵张明山流血的伤口，可是怎么也堵不住。张明山的鲜血喷染在李娟身上，不大一会，两人都成了血人。
张明山的嘴唇轻轻地蠕动着，发出微弱地的声音：“娟子”。他把那个离婚证慢慢地递给李娟，说：“你要保重，照顾好孩子。”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李娟大声地喊叫着：“不啊！不！我不离婚啦！明山，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呀！”哭着、喊着，李娟把两本离婚证书撕得粉碎。
“今天是个好日子……”，落在身边的电话铃声响了。李娟拾起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声音：“娟，你办完手续了吗？”
李娟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告诉你，刘洋，我不离婚了！”说完，李娟，把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
张明山的身体慢慢地僵硬了，他的眼睛睁着大大的，只是没有了光泽，他不甘心啊。
李娟紧紧地抱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张明山，她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当她失去了张明山以后，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最最宝贵的。她知道，张明山已经走了，但她却不肯放手，她紧紧地拥抱着已经离婚了的丈夫，她不想失去最后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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