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倒还好，被右护法来回打量，卿寻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就仿佛被阴森的蛇盯上，令人浑身毛骨悚然，偏偏那条蛇还披着羊的外衣，让人不知道是该善意的抚摸还是害怕的逃走，看的卿寻站立不安。
然而左右护法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双双都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让卿寻觉得方才的一切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哪里人呀？”左护法捋了捋胡子，用那双含笑的眸子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卿寻对左护法有一种下意识的好感，于是甜甜笑了笑，“回左护法，在下是个孤儿，一直辗转在各地讨生活，最后在邺城开了家糕点铺才算是安了家。”
左护法目光一闪，叹息了一声，似乎对卿寻的遭遇颇有感慨。卿寻看着左护法那张满是沧桑的脸，发起了呆，左护法看起来不过四十的年纪，鬓角已经有了白发，脸上也出现了岁月留下的烙印，但是一双眸子却总是含着一种慈祥的笑意，这使他看起来颇像一位行迈靡靡的老人，用一种慈爱的眼光来看着后辈人。在历经了无数的岁月，看多了形形□□的人，遇到过形形□□的事，还能保持着如此善意的目光的人，总是会让人心生敬佩。卿寻想起了徐叔，徐叔每次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满满的宠爱。宠爱和善意相比，终究是分量重了些。
右护法看着卿寻，眸光一闪，也是和善的笑了笑，然而这笑容却是让卿寻一缩，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狼，明明想吃掉你，却偏偏还要像狗一样舔舔你的手，说不出的怪异。卿寻又看了一眼左护法，想到他与右护法共事这么久，心下居然有些同情。
“祈羽。”右护法突然开了口。
“属下在。”祈羽沉沉应了声。
“本护法听闻最近似乎有人打着本护法的名义去你影部捣乱，可有此事？”
卿寻浑身一凛，看向祈羽。
“禀护法，确有此事。先有裘骨潜入我影部，后来一个副手也中了由护法的尘事了演变的毒。”祈羽的声音仍是恭敬的，虽然低着头，但是卿寻知道祈羽正密切注意着右护法的一举一动，她也不禁抬起头，牢牢盯着右护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卿寻原以为，右护法会矢口否认，或者严厉的喝一声胡闹。然而右护法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去，跪在屏风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启禀楼主，有人打着手下的名义企图挑拨分裂我楼的内部关系，还请楼主明鉴。”
楼主？
卿寻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屏风上，她几乎都忘了这水玉屏风后还有一人——传说中寻踪楼的楼主。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居然几乎感觉不到屏风后面有人存在，卿寻心下不由暗自赞叹，这寻踪楼楼主的武功当真是已臻化境，竟然能够将气息收敛到如此地步，着实让人佩服。
祈羽和风逸曾经说过，寻踪楼的楼主从来没有发出过声响，也没有任何人有幸一睹楼主的尊容，一切指令都是通过两个护法直接传达的。如今右护法公然跪在屏风前请罪，卿寻不由屏息凝神，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屏风上，也许可以就此机会见到楼主也说不定。
然而结果却令卿寻有些失望，只见左护法大步走到了屏风后面，接着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左护法拿着一张纸条和一块令牌走了出来，在屏风前站定，朗声念到，“传楼主指令，右护法之为寻踪楼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绝不是此等阴险狡诈之徒，本主深信不疑，此事必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特命影部首领祈羽一一查之，赐本主令牌一块，持此令牌如见本楼主，寻踪楼上下需全力配合，如有逆者，按楼规处置。”
“谢楼主。”祈羽半跪在地上，从左护法手中接过了一枚飞羽形令牌，竟然也是由水玉做成，通体晶莹，上面绣着一个寻字。看着那个寻字，卿寻不禁心头一动。
左护法递玉佩的同时向着祈羽微微一笑，“最近寻踪楼正值多事之秋，辛苦你这孩子了。”
祈羽回了一个笑容。
“属下谢楼主信任。”右护法也向着屏风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两位护法，属下有一事不明。”收起玉佩，祈羽眸光一闪，略有疑惑地看向左护法。
“讲。”左护法点头示意。
“关于长老裘骨，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左护法的脸色微微一沉，若有所思，“裘骨是我几年前外出执行任务时遇到的，当时见他颇有几分本事，又无处可去，便决定讲他收为寻踪楼的长老。说起来他这些年虽说不上老实，但一直还算本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也是十分不解。”
右护法仿佛也在思考着什么，“裘骨当了长老之后，本护法也曾与其接触过几次，裘骨性格古怪，甚少与人来往，此般袭击影部，着实让人意外。”
祈羽点了点头，“右护法，尘事了除了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毒方？”
说到这里，右护法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尘事了算是本护法用来保命的招数，当然不会轻易示人，寻常人根本不得而知，又岂会告诉第二个人毒方？说起来尘事了的名字也鲜少有人听过，祈羽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祈羽微微迟疑了一下，“属下的副手中毒后，曾请叶四娘来救治。”
右护法听闻，似是无疑瞥了一眼左护法，向着祈羽笑道，“你们这群孩子也是神通广大，连老夫压箱底的宝贝都窥了去，将来岂不会是闹翻了天？”
言下之意竟是怀疑叶四娘打探护法私密，别有用心。
左护法脸上带了些许严厉之色，“着实不像话，告诉叶四娘下次例会不必来了，以示惩戒。”
虽然看似惩罚，实则却是给祈羽查案拖延时间，免得叶四娘遭人陷害。
卿寻低头听着左右护法的对话，只觉得暗潮涌动，看来左右护法之间以及八大部门之间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密不可分。
祈羽低头领命，大殿之上一时间竟是沉静下来，彼此无话。
“墨柒，我再回来又是所为何事？”右护法突然看向一边的墨柒问道。
墨柒屈膝跪下，用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启禀楼主，两位护法，属下发现我寻踪楼委托中途曾被人篡改？”
“什么？”两护法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左护法摸了摸胡子，“墨柒，你且细细道来。”
墨柒早已把他传回的委托内容以及祈羽收到的委托内容不一样的部分做出了摘列，誊写在纸上，此时恭恭敬敬地呈给两位护法。
卿寻瞥了一眼，看见纸上鬼画符一般的字体，不禁撇了撇嘴。
两位护法看了，脸色都是难看之极，左护法再次走到屏风后，不久，卿寻听见纸张被揉成一团，然后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想来是楼主动怒，强大的威压从屏风后面传来，祈羽和墨柒皆是一瞬间低头跪倒在地，卿寻急忙也跟着跪下。想来也是，居然有人能够篡改寻踪楼赖以生存的委托，这相当于是把整个寻踪楼玩弄于鼓掌之上，视楼主尊严为无物，就算是泥菩萨，恐怕也是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右护法也是恭顺的站在一旁，此时不禁冷了脸出声喝道，“墨柒，你世部负责的委托居然在中途被人篡改，你可认这防护不严之罪！”
墨柒此时的声音却是格外恳切，“墨柒知罪。”
右护法听闻，刚要发落，却见左护法再次从屏风后面走出，“慢。楼主说此人既有能力篡改委托，就绝不是世部防得住的，此事不怪墨柒。”
右护法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墨柒谢过楼主。”
“护法，那这委托？”祈羽眸光一闪，看向左护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人既然这样篡改委托，定然有他的目的，那么不如顺着他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祈羽，你可有这个胆量？”左护法拈了拈胡须，目光霎时间竟有些深不可测。
“祈羽领命。”祈羽低头领命，每个人都相识无话，大殿里一时竟又安静了下来。
影部，器部，世部......卿寻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左护法手下的三个部门都出了乱子，未免有些太巧了。
“既已无事，你们便退下吧，切记莫要再出差错。”右护法见众人都是沉默不语，便挥了挥手。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大殿了，卿寻低着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呼出来，脸色就骤然一变。
殿内，待所有人走光后，左右护法两人皆是缓缓坐下，左护法看了右护法半晌，叹了口气，“好歹共事这么多年，你.....莫要太过分。”
右护法眸光一动，“共事这么多年，你竟信不过我？”
“今日种种，突然一起发生，所谓万物皆是必然，你难道想说你任何一件都不知情？”左护法眼里的温和逐渐退散。
“先管好你自己的手下吧，过错百出，简直一盘散沙！”右护法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两人皆是不再言语。
祈羽三人缓步走出了寻踪楼主楼，重新回到了那段难以下脚的路上，祈羽看了看卿寻，发现她的脸竟然几乎和墨柒一样惨白，不由关切道，“怎么了？”
卿寻下意识拽住祈羽衣袖，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得瑟瑟发抖，“祈羽....那个屏风后面，根本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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