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倾斜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卿寻迎着日光,身子一颤,轻轻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祈羽漂亮的睡颜,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在淡金色的阳光勾勒下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奕奕光辉。卿寻轻轻伸出手去,不顾胸口火辣辣的疼痛,带着幸福的笑意,用手指刮了刮祈羽的脸,低声道,“祈羽,早上好。”
左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卿寻低下头去,发现一个小毛团蜷缩在她的手上,身上的容貌还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正是失踪已久的团子。
卿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感觉安稳了许多。
祈羽,团子,徐叔,都还在她身边。这样,真好。
卿寻站起身来,勾了勾唇角,打开房门,更多的暖金色的阳光倾泻在她脸上,有些刺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却突然因着这大幅度的动作而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仿佛止不住一般,卿寻伸手按住嘴,拼命地想止住这要命的咳嗽,却是生生咳弯了腰。良久,方才停歇。卿寻苍白着脸,不动声色抹去手中咳出的血迹,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昏迷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腰重新挺得笔直。
还有事要解决,还有仇要报。
卿寻轻轻关上房门,走到院子中,沉声道,“徐叔,你在附近吧?”
一道人影从院中出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小掌柜,你可还好?”
卿寻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受了寒,没关系的。徐叔,你能不能帮我弄到药材,我要研磨一些香料,至少要可以自保。”
“这......”徐叔迟疑了一下,沉思着开口道,“小掌柜,这落仙山很怪,草药都只长在山顶,然而山顶距离落仙村太近,若是我采取草药下山,人多口杂,难免会被人发现,并不是什么万全之举。”
卿寻点了点头,“徐叔,我们何时下山?”
徐叔似乎是没想到一般,微微一惊,“小掌柜打算下山?祈羽中的阴蛊王要怎么处理,那蛊王怕是只有卓伊才能解。”
卿寻目光恬静,笑了笑,似乎是有些难为情,“昨日发生了太多,难免有些慌乱,现在平静下来,想起寻香经上确实记载过可以解阴蛊王的办法,所以,先下山为妙。”
徐叔听了,面上也是放松了许多,朗然一笑,“那便好,那边好啊!小掌柜,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夜里,我们便下山?”
“劳烦徐叔安排了。”卿寻嫣然一笑。
待徐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卿寻脸上的笑容仍旧停留在脸上,慢慢变成了苦笑,笑着笑着,仿佛眼圈也湿润了起来。卿寻站在原地看着远方沉沉的雾气,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把翠绿色的笛子。
仿佛抚摸着脆弱的珍宝一样,卿寻轻轻抚摸着笛子,眸光恍惚,仿佛透过笛子看到了什么,然后慢慢把笛子放到唇边,笛声顿时回响起来,波澜不惊,宛如一汪死水,了无生气。
听到这熟悉的笛声,还在沉睡的团子蓦然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扑腾着翅膀飞出窗外,落在卿寻肩膀上,歪着小脑袋,发出一声试探地“啾~”
卿寻缓缓吹完那一只怪异的调子,仿佛再没有力气一般,骤然垂下了手,脸上仍旧是那抹苦笑,“团子,我们养了那几个家伙那么久,也该派上用场了。”
团子听到这话,瞬间抖了抖翅膀,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似乎极为害怕,却又强行忍住逃跑的冲动,仍旧站在自家主人的肩膀上。
几条黑影贴着地面,用极快的速度从四面赶来。
“团子......”卿寻喃喃,声音被风吹散,几不可闻,“我骗徐叔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又不得不骗他....我不能让祈羽死啊.....”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卿寻按住胸口,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迹落在地上,触目惊心。然而血迹下方的泥土在一瞬间翻腾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伏在泥土中,随即地面上的血迹竟是缓缓消失,似乎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再无痕迹。
团子惊恐的“啾啾啾啾”叫了几声。
卿寻看着血迹消失的地方,凄然一笑,“我身上看来真的有骨枯一族的血,团子,你看,我也养出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卿寻觉得浑身无力,转过身去,仿佛一具木偶一般,进了屋子,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的祈羽,良久,轻轻一笑,低下头去。
“我不想变成卓伊那样的人,然而...我更不想你有事。”
卿寻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触碰祈羽的脸颊,然而指尖停在祈羽脸畔却是不再靠近,良久,还是收了回来。
卿寻低下头,嘲讽一笑,你那般出尘,宛若空中的月,我痴痴望着,却是地上一滩肮脏的血。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坚定。
她,还有两天的时间。
风逸,拜托你一定要赶到。
团子站在卿寻身边,歪着脑袋看看卿寻,它从没见过主人这副模样,此刻看来竟是有些说不出的郁结,又看了看沉睡不醒的美人,似乎是感到了空气中那种凝重的气氛,纤细的脚轻轻一颤。
轻轻出声道,“啾啾....”
卿寻听到这叫声,眸子里竟是一闪而过的狂喜,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团子,嘴几乎咧到了耳根,“团子,你说你有办法?你可以解这阴蛊王?”
团子眨了眨黑豆般的眼睛,点了点头,“啾啾啾啾。”只要我把阴蛊王吃了就可以了。
听到这回答,卿寻却是一愣,目光中闪过一缕暖意,伸出手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团子,谢谢你逗我开心,但是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啾啾啾啾啾!”团子昂起脑袋,不满的叫着。
卿寻眸光一闪,“你真的可以吃了这阴蛊王?”
团子见主人重视,这才趾高气扬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你吃了......会怎么样?”卿寻不确定地追问。
团子却是陡然颓了下来,“啾...啾~”竟然也是不确定。
卿寻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看看祈羽,又看了看团子。团子歪着小脑袋,黑大大的眼睛盯着卿寻,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卿寻很想救祈羽。如果祈羽能够醒来,她什么都不用再担心,就仿佛有了依靠,任何危险都不怕。如今危在旦夕的祈羽,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卿寻的心口,拔不出,扯不掉,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在告诉着她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在疼。
但是.......看看团子无辜的眼神,卿寻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团子头上的茸毛,团子也是风尘仆仆,白色的茸毛有点灰尘,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点也不像家养的。但是那双眼,却仍旧是有神。
“团子.....我很想祈羽好起来,但是,也不能让你冒险。”
卿寻笑了笑,拉过祈羽的胳膊,轻轻掀开衣袖。胳膊上那个黑色的凸起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目,卿寻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齐荒。拔开刀鞘,握着齐荒的手悬在那个黑色凸起上,反复比量着,却下不去手。
如果我的刀够快,是不是可以把阴蛊王挖出来?
卿寻思量着,不断比划着角度,握着齐荒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不断颤抖。
那只胳膊白净,修长,却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卿寻不知为何,看着胳膊上刺目的凸起,想到一刀下去或多或少会割下一块皮肉,咬着牙,始终无法下手。
“啾啾啾啾!”团子看出了卿寻的意图,急忙出声呼唤。
听到这叫声,卿寻一愣,看向团子,“割不掉?团子,你熟悉这阴蛊王?”
团子又“啾啾”了几声。
卿寻面色微沉,“连着血脉,阴蛊王受到触碰会吐出毒水,沾血必死?团子,这就是你说的你也不知道吃了它是什么后果?倘若是这样,你吃了阴蛊王怎么能活?”
团子低下头,无力地叫了几声,扇了扇翅膀。阴蛊王似乎感受到什么气息一般,祈羽胳膊上的凸起又明显了一些,竟似是阴蛊王想要出来一样。
卿寻目光一闪,“团子,你好像能吸引阴蛊王?”
团子点了点小脑袋。
卿寻微微思索了一下,展眉道:“虽然寻香经上没有记载,但是看这个状况或许还有办法。”
话音还未落,就见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小掌柜快走,卓伊他们似乎发觉了什么,带人查到这里了。”徐叔脸上有些擦伤,头发微乱,看起来竟是有些狼狈。
卿寻闻言神色一凛,伸手拦起祈羽,把他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徐叔满目焦急,“小掌柜,你带着祈羽从后门快走,我去前面布阵阻他们一下。”
卿寻点点头,勉力撑起祈羽,向着后门走去,蓦地顿住,背对着徐叔,声音有些黯哑“徐叔......你......小心些。”
徐叔的背影僵了一下,点了点头,大步出去了。
卿寻扶着祈羽从木屋的后门跑出了屋子,后门出去是一道蜿蜒的山路,通往曲曲扭扭的小路,卿寻架着祈羽的手紧了紧,唇畔渐渐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若是被风逸等人看见,定会觉得,这笑容像极了祈羽。
虽然提前了这么多,那么,便开始吧。
杀意,从卿寻眼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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