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他喊得很小声,甚至透着害怕和委屈,第一次代表家族出了趟门还以为遇到执宇·牁仇是他破天荒的幸运,不想却际遇了这样惨烈的一次血战……
“你,你煎药……”男人显然也闻到了药味,还没有回复意识却本能的担心起这个富贵少爷哪里会煎什么药。
“不是给你喝的。”阿烨摆手解释,他印堂上布满淤青,被燥怒的眼狩之灵全力一击没有残废算他从小锻体底子好,可短时间内想靠自己恢复是不可能的,身边没有家将和护卫,雷厷的伤能撑几天他根本没有信心,只有想办法治好自己的伤,才能施阵助他疗伤。
这是他不经风霜的脑袋瓜里唯一能想到的最佳方法……
“……这,是哪?”男人迷迷糊糊的巡视一周,终于问出了左垠图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说去西北找二哥,我就大致往西北这个方向催动了千舟越,可是今天早上千舟越的灵力已经用完了,我不知道到了哪里,村子里的人说是这里是乌蓬,也没说清楚具体位置……”
因为逃避战祸,能走的都走的,没有走的只剩下孤家年迈的老人,他难得逮到了一个人,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姐夫,村子里的老人说这里之前一直在打仗,这段时间突然又不打了,所以……”他有些不确定,“应该离明霊城不远了。”
男人气息很弱,胸下一寸的地方有一个焦黑的火口,蝶火从这里洞穿而过,庆幸火口不大,不然恐怕内脏都要掉出来。小少年咬着牙将他的衣襟撕开,露出那骇人的伤痕,眼睛通红通红,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在这个破败陌生的村落中,承袭着雍贵大姓的小少年,正惊人的成长起来。
他试图结印,双手交叠变换,脸上青色密布,反复几次,没有催出阵气,反而牵动了自身伤口。他气愤的转身回到墙角,将那灌混着各种药渣沸水的陶罐徒手拿了起来,顾不了灼人的温度,剩下的一只手在陶罐上空划动,类似结印,左垠图觉得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祈祷式一般,小少年身上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蕴,是一种无法捕捉无法辨别的古怪气势。
他端着那碗滚烫的自己都不确定药效的甚至可能熬的时辰都还不足的药罐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坐在原地吐纳了半晌,再转过身来,左垠图见他脸色明显好了很多,这莫名其妙的一碗药让他有了些许底气,重新回到床边,再次试图结印。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左垠图努力保持清醒,每一刻都在尽力调息。阿烨为雷厷施展的治疗风阵很有效,在他接连对自己灌了几碗药的全力施救下,雷厷脸上的死气终于消散了不少,虽然离伤口复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已经能够清醒的思考了。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劈头盖脸的骂了小少年一顿,小少年见他重伤不忍动气,压着火回嘴道,“这次杀不了他下次还有机会,为什么偏要去送死才甘心,你想让我姐当寡妇吗。”
“是,列尾家折损数十人围剿岚城少主失败了,朔问君王城的雷厷重伤而逃,你觉得这件事传到你姐耳朵里,我还有颜面再见她吗?”
“君父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是一个父亲对他从小只会跟小姑娘打架还打不赢的小鬼一个宽容的安慰。”
“你……”他恨恨的喝了一口黑色的汤药,“那你现在去死啊。我不管你了。”
一通脾气发完,理智重归主导权,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让我如何跟君父交代。”
交代?列尾·戎烨一指左垠图,“她就是我们的交代,鹤年王府公然帮着岚城对付我们这件事怎么个算法,还是交给君父计算吧。”
“她?不过王府门下小小走狗,做不得大用。”
“没关系,把她交给二哥,二哥会有办法的。”他说完又坐回床边,忘记上一刻才说不再管他的话,继续结印施阵了起来。
左垠图睁开眼睛,与躺在床上的男人无声对话,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安静,没有任何质问和辩解,没有祈求甚至也没有一丁点要求,好似不存在般,如空气般静静的坐着,双手绑在背后,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坐在墙脚下一动不动,像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女子睁着眼睛眨了几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发上蹭了些墙面的白灰,即便这样狼狈零落整个人却透着说不出平静和锋锐,好像天大的事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论她是否被绑架,生命是否受到威胁……好像千帆阅尽,又好像不谙世事,看起来就比阿烨大一两岁,稚嫩的眉眼下好像冰封了这个大千世界的众生乱像,不悲,不喜,不怒。
左垠图淡淡扫了这个宁折不弯的男人一眼,轻声道,“馫狐楼,左垠图。”
夜幕下的村落只有三三两两的房屋里点了烛火,光透过斑驳的窗纸连屋外的飞虫都看不清路,而此时这宁静昏暗的乡村画卷里唯有一处三厢式庄宅灯火通明,傍晚去小溪打水的孤老都能通过昏花的老眼看到那画风迥异的高门栏房屋前树立的明晃晃‘义庄’二字,不知道是哪个逃难人借住在此还有钱点那么多蜡烛,也是口味独特,空置房屋遍地都是,虽不是什么康庄大宅,里面该收拾带走的一个也不落下,但总归比这归置死人的义庄要舒服些吧。
十三将睡在那张昨晚被他嫌弃过的床上,嗅着满鼻子馊味辗转反侧,他凝了太多火团愰得他睡不着,可是没有这些光亮他总觉得自己又睡回了一个躺满了各种尸体的巨棺里,恶心的尸臭味不比馊味好闻,权衡再三也没有一个安心落枕的地方,这个夜晚很忧伤。
义庄大堂摆了十几口棺材,他从居住的右厢走到装杂货的左厢,这里也有很多老旧的棺材,双琰正站在两个叠加的棺材上,就着指尖的光看吊顶上的破烂画像。
“哎。”十三将出声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那纠结于前人画技下漂亮姑娘的人没理,他又清了清嗓子,“咳咳。”
“哪来的肺痨鬼。”
“双琰,”十三将郁闷的靠在门上,“这个,你要不困的话咱们还是赶路吧,离宝器出世也没多少天了,云顶洞湖在哪还没弄个清楚,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时间比较稳妥一些呢。”
“确实比较稳妥一点。”
在终于搞明白空置的棺材是有死人睡过并没有一同埋去这件事后,他已经做不到像昨天一样因为猎奇闯进这里倒头挑口大棺就睡这种事了,努力卖弄起那不多的一点小聪明,“那就走吧,我结玄空印,咱们找个大点镇子好好打听。”
“很好,就这么办。”
十三将难得听到这么爽快的决定,急不可耐的抱住那人的腿想将他抱下来。
“你干嘛?”双琰莫名其妙的瞪着他,指上火花照出他脸上大片大片惊悚的暗影。
“不是赶路?”
双琰将他的手踢开,继续专研起这些壁画,“我早上忘记跟你说要常住段时日?”
“说了。”
十三将木纳的收回手,“可你刚刚又说要赶路。”
“赶路?你不是说要出去猎个山鸡大家吃个宵夜再睡觉比较稳妥一些吗?”
“什么山鸡?我说我们赶路去找个镇子打听打听云顶洞湖啊。”
“什么无赖话,十三将你越发出息了刚说出的话就不认了。”
“你别这样,故意装傻……”
“我不管,山鸡。”
“……”
“我不管,山鸡。”
“……”
“山鸡。”
……十三将回头遥望这一室烛光,认命的迈上了猎山鸡的征程。刚走没几步又回头,“这里没有山啊,山鸡不是山里才有的吗。”
“山鸡。”
回答他的只有这反复循环的一句。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十三将不想再问这句话,操着失落的小碎步,漫步在乡间润土里。
平静的夜空忽然窜上了一朵扎眼的烟火,这落魄的村落就剩那几个孤家寡人,谁还有心思放烟火啊,十三将抓破脑袋,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是通讯令?”
通讯令需要有灵力的人才能施放,那这肯定是一个有点修为的人,最不济也是个打师。既然用的是通讯令这种广而告之毫不严谨的工具显然对方还不足以凝练飞语以及简单的定位声讯,那么就不是厉害的术师……这么个高低不就的人在这小破村子里动用了通讯令是要干嘛?
他转身想回义庄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大大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山鸡。”
顿时没有了心情。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31_31829/c927241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