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先生，抱歉我来晚了。”冲进大帐，迪安第一时间朝着帐篷内说道。
“没什么，其实我也才刚洗漱好。”大帐内空间很大，不过由于这帐篷主人收藏的东西过多，所以很多时候，迪安也没什么活动空间。
木质的储物架，兽骨装饰，作为货币的魔兽兽牙，草浆染料，用于书写的兽皮。这些杂乱的东西充满了来自山都的神秘和奇异风情，而这些就是这间房屋主人的全部。
那个名字叫做牧的男子，正盘膝坐在中央的野兽毛皮编织而成的毯子上，坐在火盆前，手中捧着一张写满了文字兽皮，正在阅读。
“牧先生，今天我们学什么？”迪安一来到这里，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异常活跃。
“你别着急。”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眼中带着些许骄傲之色。
迪安是一个孤儿。
他的父母，是居住在山都以外的游荡族群，毕竟山都再大也不可能容纳所有人。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前所未有的兽潮当中，迪安的族群成为魔兽的美餐，当山都的大酋长率领战士们前来救援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唯独迪安，被他的父母藏在了一具兽潮发生前所打到的新鲜猎物的尸体内，用尸臭掩盖了他身上的人类气息，这才苟存下来。
失去了父母族人的迪安便被这个名为牧的男子照看，并负责教授迪安学识。
转眼过去，十五年过去了，虽然迪安体质上并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战士，但是牧知道，这个孩子其实十分的聪明。每每想起这一点，他就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照看迪安。
而迪安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在他看来，这位被自己视作老师的先生，也和其他山都人，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牧的脸上并没有很多的战纹，但是他脸上的战纹不一样。迪安敢打赌，他没有在任何山都人脸上看到过比牧先生还要复杂，华丽的战纹，这一点就连帐篷外的雅克布也比不上。再加上他那巨大的兽皮帐篷，牧先生在山都当中的地位，恐怕非常高。迪安也偶尔也曾听说过，牧先生其实是是某个大氏族的族长。
而且牧先生，比起山都人给迪安的感觉都不相同，牧先生似乎从来不会急躁，也不会轻易动怒，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从容不迫，尤其是他在书写东西的时候，还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姿态在迪安看来，是非常值得羡慕的。直到许久之后，迪安才明白，这应该叫做“书卷气息”。
牧先生是一个端庄文雅的山都人。
他和迪安一样，有着看似纤弱的外貌，皮肤白净，虽然年近中旬，但是他的神态看上去仍然精力充沛如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般。
“别那么心急，上次我教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吗？”牧一边笑着，一边示意迪安坐在地毯上。同时将自己正在看的兽皮卷宗随意的放在一边，然后抽出一张新的兽皮，“如果记住的话，那我就考考你好了。”
“那是当然，之前教给我的字，我可全部都记住了！”迪安得意的答道。
“那好，你把它们的样子，意思，用法和语法都写下来，我一个个来考。”牧虽然斯文儒雅，但是作为一名老师，尽职程度也是丝毫不差。
“好的。”迪安也不墨迹，胸有成竹的拿出一只炭笔开始在兽皮上涂抹。随着他一个个将之前习得的文字写下来，牧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干得不错。”牧点了点头，看到迪安完成了自己的考核，作为老师的成就感也油然而生，“迪安，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石记官。”
山都人大多数是不识字的。作为使用记载知识和故事的文字，他们交给专门的人士去办。按照山都人的传统，会使用文字的人，按照掌握的熟练程度，来划分等级，普通的记述者，只能在粗糙的兽皮上记录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最为优秀的石记官，则是负责将山都头等重要的大事，比如狩猎丰收，兽潮来袭，大酋长更迭等内容刻在石板上，封存起来。
“唯有意志和刻于石上之物，方得不朽。”山都人始终坚信这一点。
“嗯，我会的。”迪安也相信，自己将来也能够，不负牧先生重望，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石记官。
“唉……只可惜，你的性子，倒不适合呆在山都。比起山都的战士，你的品性更适合成为一名魔法师，只可惜……”牧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是的，虽然山都人一直不怎么与外界接触，但是这一现状在最近数十年间有了些许改善，牧也动用了一些人际关系，为迪安请来了一名老的掉牙的魔法师，为自己检测所谓的魔法天赋，然而结果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
“不，也许有一天，我若能够成为像先生那样的人物，我也心满意足了。”迪安乖巧的回答。
“你这孩子……”牧失笑道，“不说那些了，考核结束，今天也不必上课了，我要教你一些新东西。”
“那是什么呢？”迪安好奇的问道。
“外面的世界。”牧说到这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外面的世界？”迪安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没错，山都以外的世界。”牧似笑非笑的回答。
“那么山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山都外面，很大，比山都本身要大不知道多少倍，外面的地是平的。大地平坦而没有起伏，就像炘城一样。”
“诶？几千万个山都那样吗？”显然，迪安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任何概念。
“哈哈，到时候你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牧笑的十分爽朗，“而且，外面的世界十分富饶，只要将种子种在地上，就能够收获食物，并且财富众多，光是这样的金属，就不知道有多少。”
牧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着的一枚金属胸章——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在光芒的映照下，反射着铁质金属那独有的光泽。这让迪安心动不已。
“那里真的有很多，叫做金属的东西吗？多到能给我造五把……不，十把匕首吗？”迪安顿时急切的问道。
“那是当然，外面的世界，金属多的能够给每一个人都打造一副盔甲。”牧昂着头说道，似乎那些金属不是属于外界的，而是自己的一样。
“盔甲？”迪安不解的问。
“就是我们穿在身上的防护装备啊。”牧指了指身上厚实的兽皮大衣，耐心的解释道。
“啊，好浪费，金属那么硬，穿在身上怎么可能比兽皮舒服嘛。”迪安听到这里顿时有些愤愤不平，“那么珍贵的金属，居然用来做衣服，真是太可惜了。”
山都的土地很贫瘠，基本上没有任何产出。大多数人的武器，多使用兽骨或者岩石制作而成的。山都既不产铁，也没有相应的冶炼技术，所有铁器都是从山外获得的。
铁器的珍贵性决定了只有少数功勋极高的人，或者是武力卓绝的战士，才有资格获得金属制成的武器。比如说帐篷外的雅克布，就有一柄巨大的黑铁战斧。
像牧先生这样，能够奢侈到用金属来做装饰品，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说明牧在山都当中的超然地位。
但是对于迪安来说，这金属所闪烁而出的光泽最具有吸引力，那借由光所反射出来的奇异色泽让这个年轻人挪不开眼睛。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盯着它看上一天，迪安也不会觉得厌倦。
今天牧先生对迪安讲述了很多大山之外的故事，比如说，外面的世界，人们拥有很多奇异的力量，比如说魔法，炼金术，信仰之力等等。由掌握它们的人所组成的利益团体也在相互竞争。奥秘学会，筑世之基，秩序神教，商会联盟诸如此类。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天色便暗淡了下来，他们就这么兴致勃勃的谈了一整天，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吃。迪安一边听着，一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
“牧先生，您可懂得真多。”天色渐晚，是时候离去了，迪安由衷的对着牧说道。
“其实，我懂的并不多。”牧微笑着回应，“我只是走得多，看得多罢了。”
“那我也能像先生一样，成为拥有很多学识的人吗？”迪安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牧摸了摸迪安的头，别有深意的说道，“而且我觉得，不远了。”
“嗯！”迪安满心欢喜的点了下头。这么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帐篷外。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牧笑着说道，“没吃午饭，你也应该饿了。”
“好的，牧先生，咱们明天再见。”就在雅克布和牧的目送下，迪安缓缓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族长大人，我看是时候了吧？”雅克布将脑袋伸过来朝着牧问道。
“嗯……我再想想，也许可以了也说不定。”牧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答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去大酋长那里确认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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