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都一直以来,都不曾与外界接触,纵使是有,也只是小范围的交易铁器和食盐而已。因为山都人从来都不相信外面的人。
不过在最近这十年间,这个情况有了显著的改善。
在寻常山都人看来,金狮子商会能够得到大酋长的信任,简直匪夷所思。不过对于大酋长身边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帝都有一位大贵族,和咱们的大酋长关系匪浅。而这个金狮子商会,也是这双方开诚布公谈出来的结果。”舒坐在马车里面,抱着胸翘着腿,一本正经的对着迪安解释,“所以咱们这一趟,也是拜访咱们在帝都的那位贵人……”
“哼!什么关系匪浅,无非就是政治联姻而已。”一旁的金插嘴。
“嘿嘿嘿,得了吧金,整个山都谁不知道,从小开始你就对那位有那么点意思……哎呦!停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
虽然这段话对迪安来说的确蛮重要的。然而迪安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比眼前所见的更加重要。
迪安此刻正趴在马车的窗沿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生怕看漏了一丝半点。
离开山都已经十天了。
车队沿着朗姆河走出了西南山脉之后,便进入了整个大陆最为富庶的地区——两河平原。
迪安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平坦的大地一路朝着视野尽头延伸,直到天空和大地相互交融的那个瞬间。
迪安看见那个景象之后,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抵达了世界尽头。那个时候迪安真的很想朝着地平线走过去,看一看天地相合的地方,究竟是何等模样。
不过很快,周围人们的哄笑声,让迪安回过神来。迪安此时才清楚,牧先生之前对自己所说过的话——有些东西,唯有亲眼目睹,才能够理解。
迪安很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这一趟旅程哪怕就此结束,迪安也觉得受益匪浅。
身着皮甲的佣兵们,脸上和自己一样没有战纹,却能够拿到让大多数山都人梦寐以求的金属武器。道路边,长满了金色的草足有一人高,它们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想必这就是牧先生所说的,种在地上就能够收获食物的东西。
周围的人们穿着薄薄的衣物,最初让迪安很是担心,只穿这么点,怎么能抵抗魔兽,如何能御寒?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里的气候白天不如山都炎热,夜晚也不似山都那样寒冷,气候怡人而温和。而魔兽,也没有出现过。
这里的一切都让十五岁的迪安是如此的新奇。让迪安都有一种感觉,仿佛之前山都的日子,都如同井底之蛙一般毫无意义。
这里,真正的世界逐渐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开启。
虽然山都人逐渐开放,但是孤立的习性并不是区区数十年就能够消失的。平日里,除非必要,马车上的这三人,不会随意下马车,就连饭食,也是由仆人送来。
所以迪安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趴在窗沿旁,看着窗外那些令他目不暇接的景色。
时间飞逝,又是十天过去了。
最初的新奇过去了之后。迪安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力。很快他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惊讶和震撼,转而飞快的熟悉。他已经习惯了无处不在的金属,习惯了富庶肥沃的黑土,习惯了自天空落下的水滴,习惯了那翠绿的植被和森林。习惯了高大的建筑和成片成片的房屋,习惯了一望无际的田野。
更习惯了马车的颠簸,习惯了柔软甘甜的食物。
每天夜里,迪安在其余两人入睡之后,都会悄悄的将贴身的,从禁地里面得到的项坠取出来,仔细的看着。虽然他知道,这间东西不属于自己,他也知道,金属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并不是罕物。但是冥冥之中,迪安觉得,这件东西,是不凡的,特殊的。不过他也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那个诡异的梦,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就在迪安自以为已经开始初步了解了外面的世界的时候,商队也抵达了帝都。
那是自离开山都之后的,第二十个早晨。
杂乱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了进来,把正在酣睡的迪安吵醒。
迷迷糊糊爬起来的迪安揉着眼睛,却发现金和舒早已起床。
“怎么了?舒。”二十天旅程,让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小鬼,看看外面吧。”舒惯例翘着二郎腿,把半个脑袋伸出窗外,“这就是帝都,维尔尼斯。”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再怎么看也不会腻的。”舒眯起眼睛,看着窗外。
“看起来,我们的商队还在排队等候。”金倒是比较靠谱,摇头叹息,“为了省那么点入城的费用,这么大个商会也这样做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匆匆披上衣物的迪安连忙将头探出窗外,而当迪安看见了它的第一眼开始,迪安就清楚的明白。自己原以为早已喜欢外面的世界的他,错的很离谱。
手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墙壁。不,对于迪安来说,那是一片山崖。五十米高的城墙足以让所有人仰视。高高低低的城垛上,旌旗飞舞。墙壁上面岩石的纹路是那样的清晰,时不时还有光芒如同液体一般在流转。
“那是反魔法材料,这种层次的城墙,哪怕是灾难级的魔法,只怕也难以奏效吧。”见迪安看着墙壁的光芒出神,金解释道。
而在城墙上,是一片苍蓝色的天空,一座尖耸高塔自城墙后拔地而起,直至高天,深入云层的尽头,金色的阳光倾泻,是如此的圣洁,高贵。
“那是山吗?”迪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没入云端的高塔。
“不,那是一座名为‘奇迹’的高塔。”舒回答道,“那是整个大陆的至高王座,每一个魔法师心目中的圣所。”
“王座吗?”迪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聪明的他早已经不会刨根问底的纠结,有时候,解释再多,还不如亲自看上一眼。
“好了,到我们进去了,要看等到了里面再看吧。”感受到商队马车再次移动,众人不再言语,默默将目光收回。迪安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高达的城墙,心想,如果炘城也有如此宏伟的墙壁守护,也许就再也不必害怕兽潮了。
厚重的城墙,纵使是马车穿过也花了不少时间,而当前方出现光亮的那一刻开始,澎湃的人潮气息扑面而来。
广阔的街道足以让十二辆马车并行,周围的店铺虽不高大宏伟,却也胜在精致典雅。地面用方砖石铺就,马车轮碾过没有丝毫颠簸,这条道路,一直延伸道天空的尽头,直到那将苍天一分为二的高塔。似乎这路,如同登上高天的梯子。
“欢迎来到帝都维尔尼斯,大陆的心脏。”舒似乎对于迪安的反应非常满意,得意的说道。
“得了吧,我看你还是闭嘴比较好。”金一只手支着下巴,“每一次都这样,你就这么喜欢看他们惊讶的模样吗?”
“嘿嘿……”被揭穿了之后舒也不恼。就这么看着迪安长着大大的嘴巴,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片繁华。
“好了,咱们到了。”迪安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他的后脑勺被舒一巴掌拍醒之后,迪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栋房屋前。上面挂着的金色狮子浮雕比起山都那个,更大,更加细腻和栩栩如生。
“这就是金狮子商会的总部了。”下了马车,舒叉着腰,回头对着迪安说道,“我和金进去一下,交代点事情,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到时候咱们一起进内城。”
“哦。”迪安现在的精力都集中在观察周围这件事情上面了,显然没空,也没工夫搭理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算了,就让他这样吧。”金见迪安这个模样,也懒得说什么,直接拉着舒踏进了商会大门。
且不说金和舒的事情,光讲正在发呆的迪安。
帝都,分为两个部分,内城和外城,两者中间由高耸厚实城墙区分。
理论上来说,内城属于是贵族的地盘,哪怕是金狮子商会这样的大商贾,也没资格在内城占据一席之地。不过,金狮子商会也没亏待自己,它给自己挑了个中央大街,靠近内城的位置,作为自己的商会总部。
所以,迪安的双眼在四处乱看的时候,也瞄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那是道路尽头的一个城门,熟悉帝都的人都知道,那个就是中央大街,连接内城和外城的通道。而这个通道,常年有城卫军把守。
而城卫军,作为军人,自然是有穿着盔甲武器的。
迪安第一眼就被那两个穿着金属盔甲的城卫军所吸引,让他本能的朝着那边走去。而迪安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喂,小鬼,你干嘛?”迪安注意到了城卫军,而他们也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古怪小鬼,“这里可是属于贵族的区域,没别的事情就给我走开。”
“啊……真的是金属啊。”全身心都投入在了盔甲上面的迪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城卫军的态度,反而还忍不住上去摸了一下,“居然还真的有人穿金属做成的衣服啊。”
“这个小鬼!你是聋子吗?太讨人厌了!”平白没事被个小鬼摸上一把,对于作为守卫内城的城卫军来说可不是一件值得大说特说的事情。所以那个卫兵面带怒容,抬起手就要上去捉拿。而一旁,另一个比较机灵的城卫军则拦住了他。
“喂,我看这个小鬼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那身装扮,只怕不是咱们帝都人。”
“你是说……”
“没错,是山都人吧?”
“你怎么知道?”
“看他那寒碜样,十有八九应该没错。”城卫军说到这里,指了指街边上不远处的金色狮子,“没准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那我问问?”打狗也得看主人,城卫军也虽然也不怕外面那些个商人如何,不过麻烦事情,能少一桩是一桩。
“小鬼,你是从山都来的?”
“啊?我吗?没错!我是从山都来的。”迪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本能的回答道。不过这一句声音很大,以至于整条街都能够听见。
“等等,山都?”恰在此时,一辆马车正从内城驶来,就在那马车上,一个女孩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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