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林琅过的很不好。
那晚从杜燃那儿回来的路上吹风着凉,又失眠一整夜,早上就发了烧。她心里堵满了心事,却不知道找谁说。
江几暮和乔出恋爱了,不巧被褚月发现,盛怒之下把她整天锁在家里。
杜燃……
林琅暂时不想见他。她趁着养病要把很多事情从头理一理,一想到那张纸条就郁卒得不行,好像有把利斧在心尖上慢慢地磨。
首先能确定的是,那是杜燃的笔迹,虽然是用铅笔写的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其次他确实需要钱从别墅长久地搬出去,动机也成立。
从纸上看,他大概起到情报传递的作用。但预付的两千元并不算小数目,说不定他还做了别的事。
林琅后背发凉,用被子蒙住头。
大年初三那天她病好了些,才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给杜寅歌打电话拜年。杜寅歌说前两天杜燃回了一趟家,到处翻找东西,好像丢了一张什么纸。
林琅的心凉透了。
她拼命回想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个富有心计的人。他的眼神、动作和声音,根本没办法伪装,那么真诚热烈。
在连续拒接了多天杜燃的电话后,大年初七一早林琅打过去。
杜燃马上接起:“林琅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高分贝的音量不得不让她把手机拿远一点,然后稳住声音问道:“听杜老师说你前几天回家了,你不是决心不回去了吗?”
“真是个老混蛋……我,我落了东西。”
“是什么?”
“就是……”他支支吾吾地不愿说。
林琅颤抖地问:“收据吗?”
“你……你知道了?”
“两千块?”她极力忍住眼泪,哽咽着确认。
线那边的杜燃像是察觉到,沉默了半天才回答:“是。”
“……为什么?”林琅终于拖出哭腔。
“你别把事情想那么严重,我也是逼不得已,好端端的谁会……”
林琅听不下去,马上挂了电话,蒙上被子伤伤心心地痛哭一场。
***
那天以后,她再没去找过杜燃。
原以为背后主使是杜寅歌,没想到杜燃也有直接联系。林琅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陆茂修,她已经知道了那个骇人听闻的真相。杀手凶手怕是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抓住杜燃,方鹤婉也无法起死回生。
她用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情谊来换放他一马,从今往后,他们恩断义绝。
高三返校早,与林琅失去联系的杜燃每天上学都会在楼下转悠,伸长脖子巴巴地望向喻溪家的窗口。林琅每次都隔着玻璃看几眼,心如刀绞,一面怨恨他间接害死方鹤婉,却还把她蒙在鼓里装作欢喜无忧,一面又是不断泛起的酸涩:她是真的喜欢他啊!
后来次数一多,连喻溪也察觉不对劲。她没有见过杜燃,便问林琅楼下那个男孩是找她的吗?
林琅心想长痛不如短痛,点头说:“他也是艺术生,上学期和我在杜老师家见过几面,就……”
“就缠上你了?”喻溪怒不可遏地拍桌,“居然还有这种事!反了!”她抄起外套匆匆跑下楼。
林琅看到楼下围了一圈人,喻溪高声质问杜燃,可他什么也没说,依旧抬头望向窗口。
像是确定她就藏在窗户后。
他到底还有什么脸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我!思及此,林琅怒不可遏地也奔下楼去,奋力拨开人群狠命地推他一把。
“你还来干什么?快滚!”
杜燃被她骂懵了,两眼发直地看她半天没回过神,看她像头发狂的小狮子一样凶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往外推,大叫着:“快!点!滚!啊!”
***
开学后,杜燃转移阵地,每天放了学就守在林琅教室后门。
一时间,闲话满天飞。
江几暮问林琅怎么了,林琅不吭声,只顾放了学第一时间从前门冲出去。
这天杜燃学聪明了,没出现,却在林琅飞快从前门蹿出去的一刻从楼梯上跳下来紧紧跟着。拥挤的人潮放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林琅铁青着一张脸,杜燃每次暗中去拉她的手都被她狠狠推开。
她渐渐失去了耐心,转头大声问:“这位同学,大白天的别耍流.氓好吗?”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周围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看过来。
杜燃惊愕地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沉下脸色,拨开前面的人匆匆离去。
但林琅还是被他在校外截了下来。
她也有心想和他说清楚,便跟着他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口。
还没站稳林琅就开口:“杜燃,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不要见面,就这样散了吧。”
“散了?”杜燃不怒反笑,“说的跟我们开始过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两千块吗?”
林琅一听就血涌上头,“‘不就是两千块’?!是嫌少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都说了我是逼不得已!”
“好好,你是逼不得已,那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我们互不相干。”
“林琅,”见她是认真的,杜燃一下慌了神,语气放软,“你别这样,我们……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也是啊!所以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喜欢你?”林琅笑了笑,“你真信啦?”看着杜燃一瞬发僵的脸色,她忍不住笑得招摇,“几个月前有个警官联系我,说我妈妈的死可能和你爸爸有关,我想弄清楚,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好对你下手了。谁知道你还挺好骗的,说几句好听的全部都当真。”
林琅停不下来,看着他震惊又受伤的表情有种凌.虐的快感,“为了找出我妈妈死亡的真相,我什么都做的出来。骗你也是我逼——不——得——已,别怪我,你一定懂的。”
天空阴沉沉的,杜燃的脸也阴沉沉的。
他挡在林琅身前陷入沉默。林琅不忍也不想再看,正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听到他小声说:“那你再说一遍。”
“骗你吗?我是骗你的。”
“不……”像是有重物抵住喉咙,他艰难地开口,“说你不喜欢我。”
林琅深吸一口气,“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
江几暮辗转从乔出那里听闻此事,体育课的时候拉住林琅,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们站在操场一角的双杠边,江几暮很是不解,看她抗拒想走的样子,拦住她生气地说:“你这样不是玩弄别人感情吗?”
林琅眼睛慢慢蓄起泪水,看着她说:“你妈妈和你看起来势同水火,但是危急关头她肯定站在你那一边。乔出也有奶奶,杜老师和杜燃不管闹得再怎么不可开交,他还是一心想着送他上好学校。我不一样,我背后没有人了,只有我自己。这和喻老师是不一样的,她每对我好一分,我就要用三分四分去报答。”她顿了顿,终究没说出他是嫌疑.犯这件事,避重就轻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杜燃对我确实很好,就是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沉重。我和他要走的路不一样,我不想再欠别人了,好累啊。”
林琅说罢一个人朝教室走去。这一次,江几暮没有再拦她。
她虽然觉得同杜燃已经说清楚了,算是仁至义尽,但他显然不这样认为。
他的教室在林琅教室的楼上。此后的几天,一到课间所有人都听见楼上走廊传来的叫声,一声声高喊着“林琅!林琅!”引得许多人纷纷围观。
林琅没料到自己一时之间成为话题中心,不禁羞愤交加,下了课只好往厕所钻。
到处是关于她和杜燃的传闻。
后来听说杜燃被老师请到办公室了,这叫声才停下来。
但林琅俨然是全校新闻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她知道,这是逼她认输去找他求饶。
在喻溪的斡旋下,学校对杜燃进行了停课一周的处分,不允许他在校内扰乱学校纪律。
林琅以为这样能让他消停些。
杜燃确实没来学校了。不仅一周,连续半个月都没看见他。
转眼就是四月间。周三中午放学林琅和江几暮一起回家。
出了校门一抬头,她们看见杜燃和几个人靠在石壁上说说笑笑。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高了一些,额发遮住了眼睛,右手搂着一个女生的肩膀。
此时的校外熙熙攘攘,所有人都看见杜燃了,但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偷偷打量。校门外是一条马路,而那面石壁正对着斑马线。
那个女生面容明艳,已经有了一种女人的成熟风韵,挺胸抬头地迎向四周的视线,一脸得意洋洋,虽然杜燃并没有在看她。
即使隔着一层细碎的额发,林琅也知道,从她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在看着自己。
他在观察她的反应,或许还在期待她失望和愤怒的表情。
幼稚。
林琅挽着江几暮的胳膊平静地往前走,目视前方,哪怕从他身前走过目光也没有丝毫地停留。
仿佛他根本不在那里。
当林琅走向路的那一边只留给杜燃一个背影,他下颌瞬间收紧,收起浮夸的笑容。
没人看见他捏紧了拳头。
***
晚自习被数学老师要去考试,喻溪让林琅下午放学了回家吃饭。
她特意煲了一锅排骨汤,揭开盖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清甜的玉米味和浓浓的肉香,林琅捧着碗却喝得很迟疑。
喻溪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琅下定决心一般放下碗,看着她说:“喻老师,我不想拉琴了。”
“为什么?”喻溪惊讶极了。
“我妈妈当初就不希望我将来走专业演奏的路,她是学小提琴的,她知道这一行不容易。当然,我不是因为不容易才打退堂鼓,只是这些天被杜燃这么一闹,我不太敢也不太想去杜老师家了,这才发现,我对小提琴并不是真的热爱。”
喻溪柔声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他家是住的有点偏,不然以后我陪你去?”
“谢谢喻老师,”林琅婉拒道,“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其实主要是为了报答杜老师对我的好,但我不能把一辈子都搭进去。我想给他说清楚,他应该能理解。”
喻溪想了很久,最终点头说:“行吧,正好你下学期分科还能赶上。这种事情要抓紧时间选择,我尊重你的决定。”
***
吃完饭收拾收拾她就出了门。
去学校的一路林琅挣扎在如何向杜寅歌坦白不想拉琴的痛苦中,想起上回他似乎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就于心不忍,可她承受不住啊。
她愁苦地思考,以至于交通灯跳成绿色也没发现,正要冲过去,胳膊被人冷不丁一把抓起。
林琅刚想喊出声,回头看见是杜燃。
他紧紧地拽着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走。唉,林琅默默叹气,随即换上准备接招的心情,好整以暇地跟着他走。
行至一处街道的角落他停下来,转过身低头看她。
因为背着光,林琅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我想通了,我不在意。骗我也好,玩弄我也好,如果那样你才能和我在一起,那你就骗我吧。”
林琅不可置信地一下噎住,先前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统统派不上用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良久,她才勉强捞起一句有力的回击:“可我……不喜欢你。”
“在一起久了,你会慢慢喜欢的,我愿意等。”他佝偻着背,垂下头,额头抵着林琅的额头,像一株将要无可奈何凋零的植物在苦苦挽留最后的阳光,“你不要走……不要走,行吗?”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32_32240/c939618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