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主街的嘶喊声,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它们错综复杂的刺入血肉骨骼,发出瘆人的摩擦声,恐惧仿佛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到处都是横飞的残肢,若世间真有什么地狱,那么,在这些或许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阴谋隐晦的平民来说,就在此刻!
云茉灵侧身险险躲过飞射的淬满毒物的黝黑暗器,没有放松的时间,“噗嗤”一声接连一声,纤细却极具韧性的碧绿藤曼从地下猛然蹿出,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云茉灵的两臂紧紧缠绕。
众多刺客涌向她,杀了她,完成自家主上的命令,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完成命令的生不如死!
可惜,没有任何人比云茉灵更清楚杀手的终生信条,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杀手的击杀套路,只见她握剑的手半转,看似不经意间的一个旋转,剑中隐含的奥义绝非区区杀手可以懂的,剑光流转,一片枯枝残叶乱舞,一时之间迷了众人的双眼。
如果云茉灵将闻人述人挡下的利刃是巧合,那么现场所有人都将知道,连同他们背后的主人都将深深的明白,她云茉灵何以完完整整的回归人界!
剑指之处必然血色弥漫,她神情冷漠,紧紧抿着下唇,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弯腰后弓,手掌撑地,右脚猛然高抬,重击的脚风还回响在接近她的刺客耳边,“唰”的一声,这名刺客顿时从人群之中高高飞出,惨叫的声音,头骨破裂,鲜血迸飞,重重砸在人群之中。
杀气,浓稠的杀气在云茉灵不经意间释放,已经不是寒冷和颤抖可以解释的了,只有去过极北深处的极地冰窟的人可以知道,那种奇寒根本不是人可以拥有的,唯有上古的神兽——苍寒之龙。
可惜,到过极地冰窟的人都死在了深渊回廊的途中。
接近云茉灵的刺客停下脚步,眼中是颤抖的恐惧,那根本不是人可以拥有的杀气,怪物!
怪物!
脚下是稳稳的步伐,在血泊中形成一个个凝石的脚步,刀剑摩擦着地面,迸发出点点星火,四周不论是刺客还是百姓都颤抖的后退,一步一步……
忽然,小乞丐吓得跌坐在地上,溅起零星的血点,“呜呜呜……”
云茉灵停在他的面前,眼中猩红的颜色更让男童惊叫不止,“救命,救命……”
剑被她高高举起,心中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我为家国牺牲,却无人想放我一条生路,人心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早就扭曲,人心都已畸形,什么都比不过权利,所谓的忠心也都是利益的驱使。”
“杀了他们,将他们都杀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况这世间早就该清洗,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青穹在刺客包围中远远望向被心魔控制的云茉灵,大呼:“储位!储位那是你的子民啊!”太远了,呼喊声在沸腾的人群中掀不起丁点的波澜。
“朝华储位杀害百姓,不堪为储!”
“朝华储位杀害百姓,不堪为储!”
“朝华储位杀害百姓,不堪为储!”
……
一声一声在人群中响起,一切都像是预谋好的,最大的…..阳谋。
喧嚣的人群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安静下来,主街静谧的只有呼吸声,急促的,悲伤的,绝望的,时间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亘古的长风席卷过愤怒的人群,每一个人的面孔上都是鄙夷,厌恶,云茉灵忽然笑了,很轻,轻的被呼啸的风打乱,什么都听不见,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笑。
就是这种表情,当世界都厌恶你的时候,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厌恶这个世界?
“姐姐。”细小的犹如萤火,哽咽着吐出这两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谁,也曾这般温暖的叫过她一声姐姐?
“姐姐,醉嫣然的味道我可以尝尝么?”
“姐姐,听说翎回峰的日出可以烧红半边天,下次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姐姐,你定要在平安归来啊!”
……
云茉灵僵硬的低下头,眼中猩红的颜色消退,清澈的瞳仁中倒映着小乞丐哭得斑驳的小脸,剑被缓缓的放下。
小乞丐显然有些懵,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他慌忙跪下磕头,“谢谢,谢谢。”
无人管他,这一声声的谢谢,重重击打在云茉灵的心口,难以言说是什么滋味。
青穹从人群中冲出来,周身水灵缠绕,晶莹的流水与满身的血污形成鲜明的对比,“储位,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去哪里我都追随你,这里再不是我们心心念念的家,世间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不”我哪里都不去,这里是我的家,我发誓要守护终生的子民。
谁也不知她宽厚的华服下,脖颈间蔚蓝澄澈的珠子发出一丝光芒。
青穹忽地哽咽了,她环顾四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清清楚楚的写着“你为什么不死在妖界。”便是闻人述人之流都只是冷眼旁观,芸芸众生竟无一人想起这幼女一入妖界六载,背井离乡,端的是人界储位,可异地他乡,活的形同畜生!
青穹回想起离京之时,高台祭天,无人祝福,闽沧江畔,未见一人相送半步,驻足回望,帝都气势如虹,仿若上古的利器出锋,这样的泱泱帝国不敢反抗外敌,唯送质子以求安稳。
一家,一国,乃至天下万民之重担尽数压在不满十岁孩童的身上,泱泱帝国?说出口也不怕贻笑大方?
“孤王认错。”
这一句无异于滚滚惊雷,短短四字比之“朝华储位杀害百姓”更有杀伤力。人界虽不似妖界男尊女卑,但等级森严,站于高位,可俯仰众生,生杀予夺,律法形同虚设,人命在高位者眼中什么都不是。
布衣百姓今日哪怕全都死在主街,也无人会为其伸冤,便是云茉灵真的杀了人又有何妨反正在他们眼中平民,奴隶,怕是及不上一条狗。
他们听见“朝华储位杀害百姓”能做些什么?不过是怒目而视,可又有什么用?
有的人甚至于庆幸被杀的不是自己,若不是时候不对,真该在那些人没有死透的时候,上前讥讽两句,最后揣上两脚。
早死早超生么。
人的奴性一旦形成,就会拥有一条子子孙孙的死循环,不是不想反抗,是害怕,私心中想着终有人会忍不下去,总有人会揭竿而起,但第一个绝不能是自己。
两千年的岁月悠然,王朝从未有过一家一姓的更迭,没有知道自己还可以熬多久,但是这一天,他们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一国的储位低头认错,平民百姓也有不战而胜的一天。
“孤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唯有一命抵命以告慰亡魂在天之灵,可天圣逢乱,孤王之命尚有价值,但鲜血未干,尸首未葬,孤王…..”
“噗嗤”不留半分余地,全力插入肩膀。
“储位!”
“朝华储位!”
“朝华殿下!”
……
很多人脱口而出。
青穹眉眼之中满是慌张,一把抱住云茉灵,手指覆上云茉灵握剑的手,紧紧攥住,猛然一拔,血珠挥洒,荧荧光束下绯艳夺目。
云茉灵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心知自己不能晕厥,狠狠一咬舌尖,灵台顿时清明半分,挣扎着起身,捂住流血的伤口,酿跄挪出半步,扫视众人。
声音沙哑,言声仄仄,振聋发聩:“自孤王被陛下封为储位起,未曾殚精竭虑,忧国忧民,朝华无颜面对人界众人,本该一尺白绫断念余生,然,西碧璟璐公主有难,人妖两界盟约尚存,还望诸君相助,共清国*贼,以保家国安康。朝华谢过诸君。”
言罢,不顾肩膀的伤势,深深一拜,眼前又是一黑。
“殿下,使不得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升斗小民,能得储位信任,实乃我等幸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学识老者上前,虚虚扶起云茉灵,言道,“殿下,我等惭愧,实在受不起殿下一拜。殿下,大仁大智,心中自有天下苍生,我等身为人界子民,也当同殿下共赴劫难。”
“好!”
一声叫好,千呼百应,百姓拿锄头的拿锄头,拿砍刀的拿砍刀,气势汹汹,走家窜户,奔走相告,前去相助璟璐公主。
闻人述人行以抱剑礼,若非亲眼详见,实在难以相信,天圣能有此众志成城的场面,一番演讲,铿锵有力,朴实无华,娓娓道来,言谈举止间纵横捭阖,天圣得此女,何愁不能再现昔日女帝之景?
青穹处理云茉灵的伤口,连头都不肯抬起来看闻人述人一眼。
云茉灵扯着嘴角笑了笑,“闻人将军见笑了,还请将军先去主持,孤王随后就到。”
听见脚步声渐远,青穹方才抬头,眼中看向闻人述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不再有留恋。
“他变了,朝堂上的人终究都会忘了自己年少轻狂时发下的誓言。”仿佛喃喃自语,患得患失。
“青穹,闻人述人信任我是在我有余力自保,今日之变,是你我在事件之中,希望他人信任,可你可曾想过,你如果站在闻人述人的角度,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储位,相识不过片刻,你凭什么忠心于我?这件事不怪闻人述人冷眼旁观,反倒是闻人述人帮忙才让我头疼呢。”
“殿下!”
云茉灵止住青穹要说的话,这么多年,她要说的是什么自己都知道,所以便没有什么非要说出口,“今日之变,不论我出于什么目的,说是利用也好,说是真心也罢,民心已得,我们应该好好谢谢二位姐姐了。”
青穹明了,明艳的面庞露出笑颜,“殿下说的是,也该让她们知道知道,为什么风雨楼是三界的禁忌。”
“该走了”云茉灵从空旷的主街上随便拉了一匹马,翻身上马飒爽英姿,潇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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