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从丰城到晋城,不过用了半日。只不过天降大雪,路上全都是白色的厚厚的积雪。好在军中派出了一队将士在路边扫雪,才清出了一条道来。
鬼见愁到密阁时,外边还飘着大雪,北风呼呼的吹着,冻得他鼻头发红。他一进去,也没理上前的秦芫,径自走到床前,他看了看孙钰的伤情,问秦芫:“这伤都是你处理的?”看见她点头后,又开了几副方子,让人去抓药了。
鬼见愁从床边走到秦芫面前,轻哼:“真是胡闹,江南如此荒乱,你怎么还眼巴巴往这里赶?要不是出了事你是不是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师傅了?”
秦芫偷偷瞧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就没太当回事,吐了吐舌头撒娇:“师傅……”
鬼见愁眯着眼睛任她抓着袖子摇晃:“知善怀孕了,他们本也是要赶回来的,被我拦住了,让她安心养胎,之风好好照顾着。”
“知善姐姐怀孕了”秦芫一喜,这下又要多个小团子了。想到顾兮浪家的小平安周念兮,心里一阵柔软,想着黯淡了目光,可是,她的阿念回不来了……
段修寒看着她的神色,猜她定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于是上前握住她的手,对着鬼见愁笑道:“多谢神医救助。”
鬼见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卑不亢,是个有担当的,满意的笑笑。又听见他说:“如今战乱,晋城也不大平安,这几日只好委屈神医和芫儿他们在这里挤一挤了。”
时机不对,自然不好强求,鬼见愁点点头。
孙钰是伤员,那床自然是让给他睡的,秦芫和鬼见愁都只能趴在桌上休息。
段修寒、李蒙和董旻他们都在和黎军奋战,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秦芫心里焦虑,风送来的饭都吃得少了。
鬼见愁看在眼里,手指扣了扣桌面,秦芫抬头看他:“他们在外打仗,为师知你担忧,同样的,宁王定也是牵挂你的,你若是不好好吃饭,日渐消瘦下来,届时为师不好同宁王交待。”
她听出来了鬼见愁的意思,只好往嘴里扒拉食物。
孙钰的伤也渐渐好起来了,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但不能太过用力,一不小心还是会将伤口扯开。白日里他便坐起来安静的靠着床沿出神,夜里早早休息。
传来击败黎军并攻入黎国消息的那天,刚好停了雪。
江南的雨,缠缠绵绵,总也下不完似的,谁知道下起雪来,也是这般,断断续续下了七八天。
才一停雪,便传来了大捷的消息。秦芫和鬼见愁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
风带着他们从密阁出去,城墙之上军旗高高挂着,雪停了,却留下了满目的白色,一大片的,白皑皑明晃晃的。
北风吹过,呼啸着带起了军旗迎风而摆动。
段修寒骑着马在军队最前面往城里赶回来,马后面还拖着一个人,头发凌乱,衣服破败,双手捆绑在一起,就这么从黎国拖了一路到晋城。
他在府衙前下了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人:“把南疆王‘请’进去。”
他话音刚落,马上有随从应和一声上来解了绑在马背上的绳,把淳于木也带了进去。
他回去的时候,秦芫已经在门口来回踱步很久了,直到他重新出现的时候,她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终是露出了笑来。
她迎上去,才一近身,就被他牢牢扼住腰身,拉进了怀里。她笑了笑,感觉到他把头埋在她脖子里,沉声说道:“想你了。”
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脖子上,痒痒的,就像有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她心尖不停地挠着似的,却意外地,很满足。
她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把手放到他腰上,抱紧。
“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正温存着,身后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轻咳,董旻似笑非笑看他们一眼,然后唏嘘:“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大门口,宁王可悠着点儿!”
段修寒危险的眯起眸子:“多谢提醒。”
秦芫退出他怀里,问他:“那接下来,怎么办?回京吗?”
他目光忽然放远:“等长安的消息吧!”
顿了顿,他说:“我把淳于木也,抓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知道她在南疆时曾和淳于木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心里很别扭,但也知道,这事,还是要告诉她,毕竟当初她还替他求过情。
秦芫默了默,跟着他去了府衙。
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等真的回了长安,他们会把他怎么样?而淳于木也,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地发动战乱?
当初他们收复南疆也没有伤及无辜,而他,竟然投靠了黎国,逼得阿九和亲,还受尽侮辱客死异乡。她想不通,她仍然记得当初她被掳去南疆时,在南疆集市上,那个明明平易近人的淳于木也,那个亲民爱民的淳于木也,那个可以为了一个弱小女子而站出来亲自惩罚小人的淳于木也。
而他,明明说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可又为什么,要挑起战乱?
她甚至不敢去想,他最后的结局。她私心里,不希望他死。
晃神的功夫,就已经站在了大牢前。段修寒看她一眼,招了招手,狱卒马上便上来开门。
“进去吧。”他说。
秦芫抬头,看了一眼段修寒,然后抬步走了进去,在狱卒的带领下到了关押淳于木也的牢房前。
他背对着门,坐在天窗前,微微抬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狱卒开了锁,放她进去。
淳于木也坐着没动,明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她站在原地,静默不语,久未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张了张嘴,才终于说话:“为什么?”
淳于木也眉目一动,自嘲:“没有为什么,就如你所见。”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应该听说过南疆王性情乖张暴戾吧?”
是,可那又怎样?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她想反问他。可这些话在喉间辗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又归于平静。她就在牢房里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暮色低垂,才像是回过神来,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大牢。
淳于木也闭了闭眸子,苦笑。
他想起段修寒将他抓住后说的:“她说让我留你一命。”
这个“她”是谁,没有明说,但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是,他一开始只是想保全南疆,可到最后,事态就变了。谁,都会有野心的,更何况他,南疆的王。
三日后,回京路。
秦芫靠在马车背上,闭目沉思。
自那日她出了牢房大门,便发生了许多事,来不及阻止。
等她知道的时候段修寒都已经处理好了,一身疲惫地走到她房间里,抱着她说:“淳于木也死了,孙钰也死了。”
她回抱他的手一僵,听他继续:“孙钰听说淳于木也被抓,不顾伤势未愈跑到牢房里,和淳于木也大打了一场。他一直把阿九的死怪在他头上,事实也确实如此。最后,两个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她的声音颤抖着,有些艰难地从喉间发出来。
段修寒终于低下头,看着她,沉声道:“饮鸠。”
他们火化了孙钰和淳于木也,将淳于木也的骨灰送去了南疆,把孙钰的骨灰带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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