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浮云旧事 > 第9章 长乐戏院

转眼已是腊月下旬,雪连着停了好几天,可天色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晴,看到远处的天空积满了乌云,黑沉沉的,像是很快就会浮到这边来。

    我把手搭在眉骨瞧了瞧,估计等会儿怕是要落雨,心里就有些发愁。

    不知老胡和魏然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真让他们得手,我得想个办法制造点混乱,混淆视听。

    但如何在一片混乱中还要保护好父亲,这是个问题。

    豆腐和我并排走着,手里抱了三袋糖炒栗子和两袋花生米,问我:“叔父不是说不让你来戏院嘛,你这算顶风作案?”

    回想起今日一大早,父亲便反复叮嘱不许出门,脸色很是可怕。

    我抖了一抖,但还是非常坚定地说:“既然来了就别计较那么多,我父亲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哪晓得我在做什么。”

    话一讲完,就见戏院门口停了辆车,里头走出两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一个年纪稍大些,面色冷淡,派头十分严肃的样子,另一个就年轻许多,二十出头的形容,模样很英俊。

    我吓得一头钻进巷子里。

    豆腐站在外头纹丝不动:“哎?那是叔父罢?是真的叔父罢?”

    我低着头弯着腰跑出去将他拉进来,有种想揍他的冲动:“你站在那里是怕他们看不到你吗!”

    “没有啊。”他一副很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不怕他们看不到我啊。”

    我简直不想和他说话。

    走到巷子口只探出一颗脑袋往外看,父亲和小叔已并排走进了戏院,排场倒是不小,还有好几个漂亮姑娘接应。

    我揉了揉鼻子,愤然道:“这两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豆腐戳了戳我,“那咱们还进去不进去了?你看,叔父和小叔父都在里头,我们进去,这算自投罗网吧。”

    我一方面惊觉他今日活学活用了这么多成语的同时,一方面也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虽说我此番前来是有别的缘由,但叫父亲和小叔发现,必然逃不了一顿打。

    纵然我其实也不大喜欢看戏,但今日父亲和小叔都来了,却还不许我来,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可恨行径,横劲儿一上来,当即便打定主意道:“哼,怕什么,大不了捉住了被父亲打一顿,叽叽歪歪不像话,待在这破地方当缩头乌龟可不是我的风格,爷今天还偏就要进去了!”

    豆腐看了我一会儿,疑惑道:“那你倒是走啊。”

    我脸上热了一热:“你长没长脑子啊,这会儿进去铁定被看见,我们等戏开一会儿了再进去,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

    他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又贪生怕死呢。”

    我觉得我快要吐血了:“我什么时候贪生怕死了!”

    他挠挠头,委屈道:“我就开个玩笑嘛,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我扭过头表示拒绝和他交流。

    在寒风中等了片刻,听到戏院里敲锣打鼓好一阵,我和豆腐才慢吞吞往里走,看了看父亲和小叔的位置,我们选了一个离他们最远的角落,缩在两个小板凳上剥栗子吃。

    其实我不大喜欢看戏,也看不太懂戏,只是喜欢凑热闹,觉得许多人凑在一处看戏挺有气氛,但此刻坐了好一阵只觉腰酸腿麻,转头看了一眼豆腐,这厮红光满面兴奋得很,面前吐了一地稀稀落落的花生壳。

    又往父亲那边瞟了一眼,惊觉他二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只留两个空空的座位,但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我伸着脖子四处看了看,拍拍豆腐:“哎我父亲他们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你看见了吗?”

    他专注地看着戏台子,好半天才回过头看着我:“啊?你方才说什么?”

    我看了他半晌,然后面无表情起身要走,他叫了我一声,见我没反应又急急忙忙跟上来,问我:“这就回去啦?我都还没看完呢!”

    我回过身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那要不您老回去接着看?”

    他便很开心地笑出来:“那好啊!”又从我手中拿了一包花生过去,“不过你等会儿记得来接我啊,我不识得路的。”说罢摇摇晃晃又跑了进去。

    我立在原地有些无言,末了回过神来觉得杜叔那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偏就生了豆腐这么一个丝毫眼力见儿没有的儿子,我那是说反话呢叫他回去他还真就回去,也忒实心眼儿了。

    原本想让他同我一起,多个见证,不过也好,免得跟着碍手碍脚不好施展手脚。

    走出戏院门口,却见外边儿果然落了雨,势头还不小,我回头看了看缩在墙角的豆腐,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二楼。

    以往和父亲来时,我们总是坐在二楼观赏,南侧的楼梯旁有个茶水间,我很喜欢这里的小零嘴。

    快要走进去时,忽然想起父亲和小叔,他二人在戏台子底下没待多久便离开,想必就在二楼商议要事,我此时去,万一碰上,就不大好了。

    想到这茬,我立即猛然转身往回跑,跑到楼梯口时,只觉眼前一黑,登时整个人撞进一个壮实的胸膛。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夫子教导我的人生真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抬起头,看到小叔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很好看的光亮。

    掩面痛苦了一番又立刻换了一个表情冲他笑:“哇!是小叔啊!您也来这里看戏呐?”

    他将手放在我头上伸手将我转过身去,不由分说把我推进一间屋子里:“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许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响动也不许离开这里半步。”

    我挣扎着要跟着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是有人来把我掳走了怎么办?”

    他闻言笑了一下:“让我想想,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言毕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绕在我脑袋上,“只要你乖,听小叔的话,这事就不告诉你父亲。”

    我正想说什么,他又开口道:“杜先生已将杜朗接走。”

    我起码愣了好大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个杜朗是谁,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他背对着我站在衣柜前,不知在做什么,“你这身衣服太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我低头看了看,正是李妈昨日去成衣店为我拿回来的新衣裳,是很亮丽的杏花色,外边儿一般人家的小姑娘,的确穿不了这样的衣裳。

    我有些忐忑:“那父亲定是也发现了罢?”

    看见他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用黑布包着塞进了衣柜的木板里,回过身对我说:“放心,他没发现你。”见我一脸疑惑又补充道:“不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我似懂非懂。

    他走过来将我衣服上的帽子翻过来盖住我的脑袋,叮嘱我:“别出声,就待在这里。”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的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一下,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小叔身上的味道,我深深地呼吸一口,觉得心情变得很好。

    在房中静坐了片刻,就觉得有些无聊,听到楼下的戏锣热火朝天地敲打着,又听到窗外的雨声急促而激烈,难以控制的,就开始困倦起来。

    但心里又很着急,这戏院开了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需知日后若想再来伏击松崎,可没什么机会了,不知老胡与魏然这会儿怎么样了。

    我虽然没有帮忙,这次只充当了个旁观者的身份,但终归心里有些记挂。

    不过转念一想,我们黑风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这么点小场面,还不至于怎么样,就算失手也能逃出去。

    想到这里我便安了心,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感觉一阵寒风从窗外吹进来,雨声也骤然变大许多,一声沉重物件落地的闷声在房中突兀响起,我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抬头往那边看去,只见窗户已经被打开,从外面翻进来的人穿了一身黑色衣裳,左手手臂上受了伤,应该流了不少血,但穿着黑衣裳也就看得不太明显。

    我瞬间绷紧了神经,右手移到后腰处,握住随身携带的那把枪。

    那人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房内,似乎觉得没什么危险,便蹲在原地大口喘息,过了一会儿,好像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看过来,露出一张很年轻很冷峻的面容。

    我一下跳起来,冲他哀嚎:“怎么是你啊!”

    魏然定神看了看我,皱眉道:“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

    他在桌前坐下,将手中的枪放在桌上,衣服脱下来,里边儿的白棉衫已被血染透。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他很快瞪了我一眼:“你最好闭嘴。”

    我翻了翻白眼,“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那我也太没性格了。”

    他看了我一眼,指着窗台下的小桌上一把水果刀,“把那个拿过来。”

    我说:“怎么回事,老胡呢?”

    他挑眉,拿起枪指着我:“快去把刀拿过来,磨叽什么。”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还是跑过去把刀拿给了他,同时抗议道:“别他娘的拿枪指着我。”

    就见他放下了枪,从兜里拿出火机将刀烧热,然后一刀□□手臂里不断翻搅着,鲜红的血一瞬涌出来,落了一地。

    不一会儿,就听见“叮”一声,一颗子弹从手臂被刀挖了出来,落在他的脚边。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也很迅速,只见他手起刀落,一点表情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脸色很苍白,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不断涌出。

    我看得一阵肉疼。

    “那个……”

    他瞟了我一眼。

    我很识相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吵他了。

    又见他用原来撕下来的一截衣袖将伤口包扎起来。

    我看不下去了:“我是想和你说你身后就有一个药箱。”

    他闻言并没有多大表情,也没有往后看,似乎累极,坐在原地喘气。

    我走过去抱来药箱,他闭着眼睛没管我。

    我轻轻地把他刚包上的那截解开,他立即睁开眼,神色冰冷:“你干什么?”

    我指了指药箱:“这里面有绷带,还有一些药,你这样包扎会感染的,枪伤不比一般的伤,不好好将养你这只手会很容易废掉。”

    他依旧冷冰冰地看着我,我的火便噌噌冒上来:“你他娘的够了,少跟我这儿摆脸色看,事情怎么回事你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倒是跟我说说什么样了,别他妈净坐那儿当哑巴啊!”

    他眼皮抽了抽,转过头不说话。

    见他脸色放好一些,我也就耐心地替他包扎起来,以往父亲教我和大哥学医时我总是偷懒,不认真学,只学了个皮毛都不止,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看来回去还是得多和大哥讨教讨教。

    房中有水,我拿来一块干净的布替他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用酒精消毒,把一些小疤用剪刀剪掉,再上了一些药,条件有限,我的能力也有限,但这个也比他之前自己包的那个要好多了。

    魏然可真是个男人,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哼过,眉毛都没动一下,即使一起战斗了这么久,我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敬佩他。

    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十三岁那年,那时魏然也不过才十七岁,我们俩的年纪都还不算大,在一次拦截日军资料运输车的任务中,被对方扔炸雷将我俩齐双双炸飞掉下山头。

    我从十岁那年醒世成熟以后,就将生死这两个字看得很淡,尤其在加入黑风以后,每天在枪口刀剑过活,更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次遭遇袭击,魏然在爆炸之际将我抱在怀里,自己生生替我挡住了那一炸,我们掉下山后,他整个背部被伤得血肉模糊,昏迷不醒,而我除了一些跌撞伤之外其余都好得很。

    纵使伤得这样重,长达半年的修养,他也没有说过一声疼喊过一声苦,更不曾说过一句怨我的话,是个真正的有担当的人。

    也就是从那时我才真的体会到,生死二字,不论你是否将它看淡,这是避免不了的,命运哪管你贪生怕死亦或视死如归,该生得生,该死得死,这是谁也掌控不了的事情。

    想起往事不免心里就变得柔软许多,我把药箱收好,拿毛巾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又给他倒了杯热水,他接过去,迟疑了一下只喝了一口,末了问我:“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

    我说:“老胡和师叔原本不让我来,也根本不让我参与这件事。但我想着父亲在这里,也就过来看看,结果刚上楼就被我小叔逮住扔这里,紧接着你就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还受伤了,可没几个人能打伤你的。”

    他闻言皱眉:“他们俩让你不要参与你就真的不参与?”

    我心说老兄你能认真听我讲话吗,重点好像不是我参不参与吧。

    但碍于这个人的性格很不好,又受了伤,我也就懒得和他争执,只是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说事情的始末了。”

    他起身把窗户打开,没理我。

    我急了:“嘿你这脾气发得真是莫名其妙,老胡呢,老胡去哪儿了,松崎被你们杀了吗,不过看你这架势应该行动是失败了,那你总该告诉我吧,事情的经过什么的,哦对了,我父亲呢,他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回头用眼神将我震慑住:“吵死了。”

    “……”我只好放弃这一连串的问题,重新问他:“那你现在是回馆里还是回曹家?”

    他跳上窗台,忽视我的问题。

    我觉得我再一次被他的漠视给刺激到了,但出于他受了伤,还是好言提醒他:“那么高你跳下去不怕摔死吗!你就不能回答我一句吗!”

    就见他扶着额角回头看我:“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说:“那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曹先生也来了。”

    言毕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曹先生?

    我想了半晌才醒悟过来,回过神后立即跑到窗边往下看,倾盆大雨凶猛地冲刷着地面,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我转过身坐在桌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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