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花之都昆吾。现在的城主府已经不是那个人声鼎沸歌舞升平的地方了。这里只有断壁残垣和冲天的火光,往日削尖了头想进去的人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告示是这么写的——“昆吾现任城主沐谷声,暗练私军,藏匿军火,包庇匪徒,对帝国图谋不轨,欺压百姓,背叛国家,大逆不道。恶名昭彰……人神共愤,兹决定灭其满门,以儆效尤!”这是第四都尉亲笔写下的告示,高高在上的江陵城主府就因为这一纸通告成为往事。
而城主府在昨天就破灭了。家眷、护卫、门客、私军被一网打尽。惨叫声和呼救声不觉于耳,整个城主府都被鲜血和烈焰染红了!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
只是,谁都不曾注意到,那个在后花园里假死的尸体,谁也不会料到这个被捅了六七刀的、又经过大火焚烧后的小女孩竟然还有一丝生机。
这个人的名字是沐轻寒,湮花一族族长沐谷声认养的孙女。她还活着!
昨日深夜,一群陌生人闯进来。他知道,一切都晚了,那群人把侍从的头颅扔过来后就开始了屠杀。杀了这座大殿里所有人——都是和她最亲近的长辈!
如今,她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悲伤,没有眼泪,连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他只有一双无神的双眼和空洞荒芜的有些吓人的眼神。哀莫大于心死。
姐姐、朋友、护卫……所有的所有都在那一瞬间就永远永远的失去了,连存在的痕迹都湮灭在熊熊的烈火中。
自从昆吾城来了许多陌生人之后他就预知到了今日的结局。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且,连报仇都是一种奢望。因为,他的仇人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少司命,是整个如日中天的桑流帝国。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活下来?为什么不让自己干净利落的死去?
为什么要让自己再次尝受这背负仇怨却无法复仇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所有的悲伤和无奈?冬日里的阳光是那样的刺眼,未燃尽的残烟令人窒息!
一个清晰的脚步声缓缓的从破落的大街上传了过来——难道是帝国的人来打扫战场了。那样也好,她终于不用独自承受这种痛苦了——他可以解脱了。
只是,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发生。一双如刀的眼睛直击他的内心深处却没有恶意。她的左眼又是一阵闪烁,接着,眼前多了一个威严的中年人。
中年人语气霸道——“想要报仇吗?想要结束这个罪恶的帝国吗?”那个人出口就是骇人听闻的话语。只是,不知怎地,沐轻寒却看到了中年人淡定的眼神。
那种坚定的眼神是那么的自负和骄傲,足以让所有人放心,让所有人都生出追随的热望。
一瞬间,沐轻寒就被这个眼神说服了。她豁然站起:“我需要付出什么?”
中年人漏出了理所当然的微笑:“你什么都不用付出,我只要你的忠心和一生的追随。这个,你能毫无保留的给我吗?哦!对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其实,我们是一个人。我是未来的你。因为,按照失望发展的顺序来看,你未来必将变成我现在的样子!”
沐轻寒没有理会这个中年人的胡言乱语,而是,谨慎地问道:“只要有我的忠诚,你就可以让我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吗?拿来吧!我要用它来拯救全族。”
那个声音继续道:“不不不!现在,时机还不曾成熟。因为,我还没有完成关键的一步,等我完成了,你才有为我效忠的机会。我出来只是为了宣示一下我的存在。沐轻寒……有我在,足以护佑你的平安了……没有人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战利品!嘻嘻……”
正在这时,沐谷声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寒……小寒……小寒……你在哪里啊?小寒……”
听到这个声音,沐轻寒大声回应道:“谷声爷爷,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沐轻寒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倒在沐谷声的怀里。“谷声爷爷……我以为……我以为……呜呜呜!”
沐谷声轻轻搂住轻寒。“没有……爷爷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有事……走吧!我们开始逃吧!”
接下来,她的记忆中是沐谷声爷爷替自己完成破限的场景——老者面色苍白,有些力不从心。只是,他去不够有丝毫的松懈,“九月末之菊,帮帮我。”他在呼唤自己的灵花。随即,他的左眼中那个菊花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放出更强烈的余辉!
此时,以沐轻寒为中心,周围的空气成漩涡状快速的流动着。越靠近她的身体,气流就越暴戾——周围所有的山石都在空气的震荡中化为飞灰。积雪飞舞,远看就像一场风暴。
沐谷声也被惊的呆住了。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宏大的湮花破限。小寒的那朵花到底是一朵什么样的灵花?
破限需要的圣力越来越多,沐谷声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可是,他不能放弃。自己即将逝去,小寒是他们湮花族唯一的希望。“噗噗噗噗……”他连吐几口鲜血,到了崩溃的边缘……
沐轻寒听到了那个声音,也隐约看到了那丝鲜红。“谷声爷爷,不要,放我下来——”老族长没有理会沐轻寒的呼喊。他的眼神里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老者声嘶力竭:“九月陌之菊,谢谢你多年来的陪伴,让我有了守护族人的力量。是你让我的人生不在平庸,是你让我有了追随自己梦想的资本。让我克服了自己的懦弱和自卑。在这最后的时刻,让我们去见证下一个湮花破限吧。她们就是明日的沐谷声和九月陌……”
沐谷声沉声高吟:“九月陌之菊——明日之花。”他眼中的花瓣在震颤着,热烈的回应着主人的决然。霎时,光芒万丈,霓虹遍野。奄奄一息的老人变得比所有人都要热烈,他那耀眼的左目犹如雪原上的另一个太阳……
暴戾的风暴这才开始缩小,幻化为一个方圆丈许的青色结界,像蚕茧一样把一人一兽紧紧的包裹住了。风暴止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个巨茧里的人影在不断的变幻着,两个影子渐渐融为一体,某种变异正在发生……
光辉消散,老者眼中的花瓣片片消散,而他的生机与活力也在不断流逝。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是充满欣慰的。“小寒,以后,你要好好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轰然倒地,如同山岳崩塌。那欣慰的目光也附上来一丝苍白,犹如荒芜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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