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柴房的门重重的关上了。云轻歌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到铃儿的身边。她忍着自己身上被打的痛楚,伸出手轻轻推着她,“铃儿、铃儿!”
铃儿闭着眼毫无应答。
云轻歌心下有些慌,铃儿毕竟还小,刚到金钗之年而已,若在前世说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学生。她小心翼翼解开她染了血的衣服裤子,压抑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这些掌刑的妈妈们也太狠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下得去那么狠的手的!铃儿的腰背乃至臀部都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衣服染了血,黏在身上,往下解的时候颇有些困难。似乎是疼很了,先前一动不动的铃儿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一双秀气的眉毛也蹙得更紧了。
没有干净的水,更别提药了,云轻歌担忧的看着铃儿,她实在不敢想象铃儿要怎么熬过去。按照常识,今晚这小姑娘必会发一场高烧,若过不去,只怕她一条如花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阴暗的柴房了。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铃儿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有些许的烫手了。
云轻歌叹了口气,挨着铃儿半侧着勉强靠着。她也挨了板子,整个后背与臀部此刻正火辣辣的疼。这疼痛简直像是怪兽一样无时不刻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
天渐渐黑了,果然不出所料,自从她们被关进了柴房,再没什么人来过。别说药,连饭食和水都没有。云轻歌再次将手贴了贴铃儿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提醒着她,铃儿如今已经在发高热,如果再不治疗,恐怕她连今夜都未必熬的过去。
透过柴房门上唯一的一个高高的小窗往外看去,云轻歌看不见月亮,只有几颗稀疏暗淡的星星,和无尽的黑夜。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安静下来。白日里能听见的各种走路声、交谈声早已不见了,外面静的出奇,只有偶尔的虫鸣能传过来。
突然间,一阵沙沙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咬着牙尽可能的爬到门边,将耳朵和眼睛凑近了门缝,一双漂亮的绿色绣花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铃儿,铃儿……”绣花鞋的主人压低了嗓音喊着,“铃儿我给你带药和吃的了。”柴房的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云轻歌连忙向一边让了让,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穿鹅黄色束腰的年轻姑娘蹑手蹑脚的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牡丹?”云轻歌讶异的惊呼一声,怎么来的竟是白夫人最贴身的大丫鬟之一?
牡丹听见声音,连忙慌张的嘘了一声,她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压着声音问道,“是云娘子吗?铃儿怎么样了?”
云轻歌狐疑的打量了她一会儿,抿了抿嘴,道。“发烧了。”
牡丹一听急了,“这边可有水盆?”
水盆?听了这问话,她不由苦笑,别说水盆,一滴水都没有。
牡丹懊恼的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光记得带药和吃的了。”她咬着唇盯着自己放下的小包裹,犯了难,“要不……我再悄悄跑一趟?”
云轻歌伸手把那小包裹解开,目光搜寻一圈,终于摆了摆手。只见她从包裹里挑出个水囊,再一使劲,刺啦,将自己中衣干净的地方撕了一大块下来。
“我来吧。”牡丹的声音里多了些什么,她接过云轻歌手上的布和水囊,小心而仔细的冲着高烧昏迷的铃儿的伤处,再拿出伤药,一点点的抹了上去。“其实铃儿是我的亲妹子。”她压着嗓门低低的说,“家里家境不好,先把我卖了。我本以为我那狠心的爹娘得了我卖断的十五两银子能好好待铃儿,可没过两年,她们连铃儿都卖了。我一个卖了死契的丫鬟,虽然得了主子几分脸面,可还是胆小,不敢去跟主子求情把铃儿也领到我身边,只能求了平日交好的严婆婆,让她呆在了厨房。谁知道……”说道这,她眼圈一红,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
“小郎君怎样了?”云轻歌突然开口问道。她垂着眸,看着卧在柴火垛上的铃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牡丹将手中的膏药盖好,带着几分询问看了看她,又徒劳的垂下了手,“小郎君如今倒是不叫肚子疼了,也不吐了。只是依旧昏睡着。大夫给开了三天的药,说是先吃吃看。”她一五一十的说,又将手中的药向云轻歌的方向伸了伸。
云轻歌接过了药,道了谢,又问道,“你说你跟铃儿是姐妹,可有凭据?”
牡丹闻言有些惊讶,她抬起眸,疑惑的看着她,不答反问,“云娘子为何问这个?”
云轻歌也抬起了眼,她的眼中闪着灼灼的光,“你先告诉我,我自有道理。”
牡丹一直是个偏软糯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任着自家妹子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还只敢悄悄的来送药送吃的。她张了张嘴,脸上显出几分犹豫,又低头看了看因为高烧而双颊通红,不安的断断续续的呓语着的铃儿。
“姐姐……我疼……”半昏迷的铃儿无意识的□□了一声,惹得牡丹心中一颤。她终于伸出手,从贴身处拽出一只小荷包。又探入铃儿的腰间,也依样画葫芦的拽了只荷包出来。
云轻歌定睛一看,这是两只极为相似的荷包,修饰用的花纹还特别眼熟。是了,铃儿手极巧,她有一日看见她要做荷包,一时兴起便画了这茛苕纹(见作者有话说)的花样给她。铃儿一见就爱不释手,嚷嚷着一定要绣上荷包。两个荷包,铃儿的那个上面绣着牡丹,而牡丹的上面绣的则是只惟妙惟肖的小铃铛。
看来牡丹说的九成是实话。
云轻歌点了点头,开口道:“铃儿与我应是遭人陷害的。”
“什么?是谁?”牡丹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我本以为是误会,想等夫人气消了,想办法求求情的……”她突然有些泄气,“如果是有人陷害,是不是求情也没用了?是谁!我定要去问个明白!为什么要陷害无辜的铃儿!”说道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云轻歌,眼里全是欲言又止。
云轻歌无奈的点点头,“我不敢确定是谁。但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狠招,其实还在后面。你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劝服夫人,让她千万亲自守好小郎君,一丝不得差错,否则只怕小郎君性命难保。”
两人将头靠的更紧了些,云轻歌又絮絮的交代了几句话,牡丹听着连连点头。直到外面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她才又悄悄的闪身出了柴房,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轻歌侧耳听着牡丹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伸手翻了翻方才牡丹带来的吃食。是玫瑰百果蜜糕。想来应是她上午偷偷藏下的。虽说这糕点原本是带着玫瑰和水果的香甜,可放了一天多少也有些走了味。更关键是,这样的干点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实在难以下咽。
勉强吞了几口,又胡乱灌了几口水,云轻歌终于也耐不住又是伤又是疲倦的沉沉的合上了眼睛。铃儿高烧似乎有些退了,只怕自己却是要步她的后尘了,她苦笑了一下,意识沉了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牡丹从柴房出来的时候刚过二更,她抿着嘴,满脑子都是方才在柴房看见的铃儿的惨状。与两人幼时铃儿黏在她屁股后面与她一同玩耍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她的心里觉得像针扎似的痛。
牡丹觉得此刻说不出的后悔,如果当初自己胆子能再大点,将铃儿的身份告诉夫人,是不是能给她求个更体面的活计?至少,今日也不会被这云娘子给带累了。
她怨云轻歌吗?当然是有些怨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句话说的对,与其后悔,不如坚强起来为了铃儿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把她给救出来了。想到这,她脚下的步伐变的更快了。
起先是碎步,而后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她已经奔跑起来。直到远远的看见了主屋的灯火,牡丹才止住了自己飞奔的步伐。她站定在原处,做了几下深呼吸,调整好自己呼吸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向堂屋走去。
白夫人正慢慢品着每日临睡前必进的那一盅燕窝粥。按照往日的惯例,其实这燕窝粥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该用完了。可不知为何,今日硬是拖到了现在。看见牡丹进屋,她只是略微掀起眼皮瞄了一眼,便再没说什么。
可牡丹进了堂屋却并没像她往常一样默默的站回属于自己的角落,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白夫人的面前,刷的跪下了。
“夫人,铃儿她是冤枉的!求夫人明察!”
孙兰芝闻言猛的将手中的杯盏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砸到牡丹的身上,却听见牡丹突的又喊了一嗓子:“夫人!小郎君有危险!”
“你说什么!”孙兰芝将扬起的手重重的放了下来,杯盏磕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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