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段明臣和顾怀清各怀心思,睡得都不踏实,尤其是段明臣,天不亮就醒在床上。既然睡不着,段明臣索性起身,到院子里打了一趟拳,出了一身汗,感觉舒畅了许多。
段明臣练完功回房,就看到罗钦站在房门口。段明臣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越过他,进了房间。
罗钦见段明臣的脸色,便知道他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还在怪自己,他犹豫了一下,跟着段明臣进了他的房间。
“段大哥……”罗钦脸上似乎有点赧然,眼神闪烁,“昨晚……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哦?”段明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你倒说说看,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跟那个东厂阉人动武还输给他,丢了锦衣卫的脸。”
段明臣简直被他气笑了:“听你这口气,如果你能打赢他,就给锦衣卫长脸了?”
罗钦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但他的神情无疑是默认了段明臣的说法。
“你抬起头来!”段明臣一脸严肃的道,“我问你,你习武是为了什么?”
罗钦困惑的眨眨眼,努力回忆当年师父教授武艺时说的话:“师父说,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护国安邦,乃是武者的天职。”
段明臣点点头:“很好,总算你还没有忘本。昨晚你跟顾怀清动武,跟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护国安邦,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么?”
“我……”罗钦语塞。
“心浮气躁,骄傲自大,是武者的大忌;逞强斗狠,无故树敌,则是为官的忌讳。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的让我很失望!”
罗钦被段明臣说了一顿,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昨日之事确实是他无礼在先,技不如人更加无话可说。
罗钦低着头道:“大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我不再招惹他还不行吗?”
段明臣知道罗钦年少气盛,此时肯低头认错,已属不易,便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知道错了就好,等会儿去跟他陪个不是,以后好好相处。这一路时日还长,相野雄飞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们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才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罗钦点头应下,大哥的话他不能不听,以后不招惹那东厂妖孽便是了,不过他心中的芥蒂不会一下子就消除。
段明臣也看得出罗钦不甚情愿,但这一步必须迈出,以后再慢慢影响。段明臣自己一开始也对顾怀清有偏见,但相处久了,就发现他的好来,他相信罗钦也会渐渐对顾怀清改观。
“走,他现在应该起身了,我带你就去找他。”
段明臣拉着罗钦的胳膊,想带他去给顾怀清赔礼道歉,不料,罗钦却另一只手扒住桌角,道:“稍等,大哥,我还有一事要跟你汇报。”
段明臣皱眉道:“什么事?”
罗钦脖子扭动,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段明臣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罗钦附到段明臣耳边,小声道:“昨晚上我睡不着,半夜时分听到对面门响,然后我看见,顾怀清从房里走出来,从后门儿出去,站在那棵大槐树下撒尿……”
段明臣忍不住对着罗钦的头扇了一巴掌:“你无不无聊?大半夜偷看别人解手?”
“哎哟!”罗钦捂着脑袋□□一声,苦着脸抗议道,“你听我说完啊!我承认,跟踪他是有点无聊,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明明是一个宦官,怎么跟咱们一样站着撒尿呢?宦官不应该跟娘们儿那样蹲着尿尿吗?除非……”
“你这脑子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谁告诉你,宦官是蹲着撒尿的?”
罗钦一头雾水的反问:“难道不是?没有了男人的物件儿,怎么还能站着撒尿,不会尿到裤子上吗?”
段明臣耐着性子解释道:“本朝的宦官,是只割掉后面,保留前面的,懂了吗?”
“只割前面,保留后面?啊……原来如此!”罗钦恍然大悟,继而一脸崇拜的赞叹,“大哥果然学识渊博,连这都知道!小弟佩服,佩服啊!”
“别贫嘴了,快走!”
罗钦倒是守信,当着段明臣的面,给顾怀清道了歉。
顾怀清脸上淡淡的,既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刻意为难罗钦,嘴里说了一声无妨,神情却有些冷漠。
段明臣和罗钦刚才在房间说话,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住在隔壁的顾怀清还是隐隐约约听到只言片语,什么宦官啦,解手啦……
世人都看不起宦官,甚至骂他们是不男不女的妖人,这些锦衣卫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是看不起自己的吧?别看刚才罗钦道歉态度不错,但那份天生的优越感始终存在。
顾怀清自进宫那一日起,便活在这样讥嘲的眼光下,本以为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谁知还会被刺痛。
罗钦倒也罢了,顾怀清从来没有把这不成熟的小子放在眼里。让他难受的是段明臣的态度,跟昨天一样,段明臣一直在闪躲自己的目光,甚至连话都不跟自己多说,就带着罗钦匆匆离去。
顾怀清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段明臣既然不理他,他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主动跟他示好。于是,这一路上,顾怀清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只把高贵冷艳的后脑勺留给锦衣卫们。
其实,顾怀清是误会了段明臣,段明臣不是不想理他,只不过,前一晚刚意淫过人家,再见到顾怀清,就感觉自己特别龌龊,简直无颜以对,只好选择刻意回避他。
在顾怀清看不到的地方,段明臣常常盯着他马上的背影出神,眼睛里有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情绪。
在一片古怪的沉默中度过一日,白天赶路,晚上找客栈歇息,顾怀清还是同第一晚那样,一个人单独住一间。
他们策马一路南下,气候逐渐变暖,周围的景色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小溪流水,垂柳拂堤,鸟语花香,好一派早春江南风光,就连传入耳中的乡间俚语也带上了软糯的江南语调。
第三日傍晚,他们抵达会稽境内,此地离明州已不远,估计再过一晚,便可抵达霍卫东的军营。
不过,他们只顾着埋头赶路,等到天色暗下来时,看到对面横着一座山峰,才意识到无法在天黑前赶到下一处城镇了。更糟糕的是,原本晴朗的天气,天上飘来一大片乌云,几声响雷之后,竟然噼里啪啦的下起暴雨来。
都说春雨贵如油,然而在这料峭春寒中,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
罗钦狼狈的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雨水,问道:“大哥,怎么办?”
一名锦衣卫小旗突然遥指远方:“大人,前方似乎有一户人家。”
段明臣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山脚下一座青砖白墙的房子,便道:“我们过去看能不能借宿一晚。”
他们的运气不错,这是是一个猎户人家,住着新婚的小夫妻两口子。
罗钦上前敲开了门,亮出锦衣卫的腰牌,表明了身份,向主人家说明来意,又拿出一锭银元给猎户夫妻,请求跟他们借宿一晚。
那猎户夫妻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这乡野荒地,几乎没有出现过官差,更别说锦衣卫了,当下心生畏惧,连连推辞,不敢收他们的钱,经锦衣卫反复劝说,才勉强收下银子。
房子本就不大,不过是个简单的四合院,一下子要住十个人,着实有点吃紧。
夫妻俩为了招待贵客,把卧房都让出来,自己去住杂物间。饶是如此,一共也只匀出来四间房。这种情况下,顾怀清显然不可能单独占据一间,总不能把别人挤了去睡柴房吧?
最后商量下来,段明臣和顾怀清住主卧房,罗钦和一个锦衣卫百户住一间,剩下六人每三人住一间。
浑身湿透的感觉很不舒服,顾怀清直接跑进房间,将湿了的发髻散开,又把湿透的外衫脱下来晾着,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
段明臣却在外头捯饬了半天,才回到房间,推门进来便看到披散着长发、仅着中衣的顾怀清靠在床头,不由地想起那晚他衣衫半解的撩人模样,一时间心跳加速,脚下却踟蹰不前。
顾怀清听见段明臣的脚步声,却不愿搭理他,只闭着眼装作假寐。
段明臣身为高手,从顾怀清的呼吸声便能判断出他并没有睡着,他暗暗好笑,掂了掂手中的油纸包,贴近顾怀清的耳边,轻声问道:“怀清,饿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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