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宋小雨穿着看似随意,实际却千挑万选的衣服到了操场上。杨木诚先她一步到了那里,此时,正在石凳上静静的坐着,仰望头顶的星空。
“找我有什么事?我很忙。”
宋小雨见杨木诚丝毫不为她刚才精心做的打扮所吸引,抽了抽嘴唇,没好气的说话。
“坐吧。我买了两瓶水,常温的,不会伤肠胃,你刚才小跑过来,喝点水有好处的。”
杨木诚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睛里面却显露出了一抹令宋小雨怦然而动的温柔神色。
“谁稀罕!”
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宋小雨还是坐到了杨木诚的旁边。虽然没有喝水,但已经握住了其中的一瓶,牢牢抓住,仿佛怕那瓶水会跑掉。
“小雨同学,看你的家世应该很好吧?”
杨木诚说话,语调一贯的平静。
“还好吧。”
宋小雨拿不准杨木诚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工人。我们家里条件之所以稍微好一些,倒是因为我姑姑也就是明月瓷宫的宋总比较能干,是她带领着我们家一步步发家致富的。当然,致富两个字不敢说,用我姑姑的话来说也只能算是脱贫了。”
杨木诚笑了一下,道:“你现在二十岁便能开着一辆宝马上学,这样的生活水准居然都要说只是脱贫。像我这样还在骑自行车的,岂不是正好应了我现在的身份你家的长工。”
“什么脱贫,长工的。大家不都一样吗?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宋小雨不明白杨木诚为什么谈这个话题,觉得心里有些担忧,便想岔开话题。
“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出身吗?”
杨木诚没有回答,反问宋小雨。
“不知道。”
宋小雨摇摇头。
她对眼前的这个杨木诚的好奇程度超过任何一个人,包括曾经对杨木诚进行调查的宋明月。
宋小雨不明白为什么杨木诚只是个大三的学生,却在几分钟的时间里便能确定一起凶杀案的真凶是谁。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他制瓷的技艺连一贯被业界称为精细鬼的姑姑都要暗加称赞。她更加不明白他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强壮,但每次打架的时候总是三拳两脚便把别人打趴下。
她不知道杨木诚为什么能集体么多的优点于一身,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出身,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她坚信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与其它人完全不一样。甚至,宋小雨觉得她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虽然两人见面还不到十次,说话也不过几十句,但宋小雨的心里却有了深深的偏执。她坚信这个有缘相见的杨木诚是上天派来的真命天子。她相信他的与众不同能带给她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幸福。
“大小姐,不要有那么多美好的想象。我不是什么高人,更不是什么英雄。如果你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你看韩剧或者网络小说看多了。我就是一个农村出来,不愿意认命做农民毛头小子。我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一个干瘦的人称杨老头的爷爷长大。到十一岁的时候,他也去世了。从他入土为安那一天起,我便一个人生活。病了自己去看大夫,饿了自己去做饭。至于这饭怎么来,都要想办法。我能制瓷,是因为我需要在陈慕阳的家里打杂赚取生活费,我看人极准,是因为如果我想活着有饭吃,就必须懂得别人的眉眼高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从小要做到心里有数。我身体好能打架是因为我从小受人欺负,挨打挨的多了,实在扛不住了就还手。还手打不过就想办法。打架打的多了,慢慢的也就有了经验。”
说了长长一段话,杨木诚呼了一口气,又道:“现在听起来挺潇洒,挺牛逼。但是,我告诉你,一点都不潇洒,一点都不牛逼。如果有选择,你以为我想从小自力更生,跟着一个老头子过?我也想被爸爸妈妈宠着,每天有人接送上下学,偶尔还能出去吃个肯德基,逛个公园,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我不能。我没有这个福气!我必须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学的像成年人一样成熟,我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我感谢隔壁六爷爷偷偷塞给我的三元钱,可我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一旦让六奶奶知道不但我的钱会被收回,六爷爷也要被当着乡亲的面骂。我必须在我累的时候说不累,因为雇我做零工的人一旦觉得我身体不能承受,便有可能辞退我。那么,我下个月买馒头的钱都没有。成长,尤其是早熟,真他妈是件蛋疼的不是人干的事!”
宋小雨原本肚子里还有一肚子委屈和纠结,但听到杨木诚的这些话,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不算什么。甚至,不值得一提。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矿泉水瓶子握的更紧了。
“虽然我比同龄人早熟,也是个能够耐的住寂寞和孤独的人,但不代表我不需要朋友。实际上,我比那些每天喳喳乎乎的人更需要朋友。”
杨木诚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继续道:“陈慕阳是个典型的文艺痞子,手艺好,天赋好,家里的家世也好。虽然梨花沟是个不起眼的地方,但他的爷爷却是公认的定瓷传人,而他早早的被指定为定瓷第三代接班人。年少多金,却没有多少纨绔气息。每次跟我出去打架,从来都是我还没发话,他已经拎着板砖扑上去。尽管每次都会挂彩,却没有一次退缩。哪怕我们占据劣势,也从来不说逃跑。”
听着杨木诚的描述,宋小雨仿佛能看到一个还很稚嫩的发呆版小艺术家眼着一群同龄的年轻人乍乍呼呼打架的样子。
杨木诚继续道:“王虎是个完全与陈慕阳不一样的人,他的思想和行为都太超前,或者比我们都要早熟。从小无法无天,是第一个提议偷看学校女厕所的人。同时,也是第一个偷看女老师洗澡的人。听说,他还是第一个破处的人。而且,第一次是交给了村里面的柴寡妇。柴寡妇虽然长的不错,艳名也响,但两人差着十几岁,真不知道虎子当时是怎么想的。这小子中学毕业就不上了,到处厮混,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宋小雨听着杨木诚淡然的说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情难自禁的事,不由得脸色发红。不过,杨木诚把童年时的伙伴和旧事都说给她听,正是因为对她的信任。所以,宋小雨尽管脸上发热,却并没有说什么。
“林枪是个闷油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有什么事,从来都是先动手再说。他爸被人抢了钱,他一句话没说,直接去人家家里连砍了四个人。最后,那个仗着家族势力大的痞子愣是吓的跪下来叫他枪爷。那一年,他才十三岁。几年前,他去了云南,说要混入金三角当个新时代的山大王。国际局势复杂,边境很危险,他脾气不好,又不擅长交际,我很担心他。”
提起林枪的时候,杨木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小雨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天雷阵阵。十三岁就开始砍人,长大要立志当黑老大,这都是什么人呐!
“郭启震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一辈子喜欢在土里抛食。因为自身的爱好再加上他那个一直在村里当村长的爹,这辈子只愿死守着村子不放,每天要是不进山不下地都觉得不舒服。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大的爱好,就是探寻那些无名的古墓。也不知道看盗墓小说太多的他会不会哪天转行当了盗墓贼。”
杨木诚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赵长河和商帆是对欢喜怨家,有他俩在永远都不会闷。一个是从小就在各类杂志发表豆腐块的天才文学少年,一个是频频在奥数获奖的数学天才。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停止过吵闹,但现在分开了,不在一个学校,我想他们两个一定会特别想念彼此。”
看到杨木诚叹气,宋小雨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为了配合杨木诚,还是她听了几个人的故事之后也觉得有些伤感。
“楚小小永远无法无天,活的跟爷们一样。田雨萱永远文文静静,轻易不与人争。现在不在她们身边,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样了。从小到大的朋友们,我在异地,真的很想念你们!”
杨木诚抬头看着天空,仿佛在他身边的不止是宋小雨,还有他刚刚提到的那些儿时的死党。
“现在,你听了我的这些故事,还觉得我值得让人好奇吗?”
半晌之后,杨木诚收起思绪,转向宋小雨道:“你也许会对我有好感,但我明白这种好感只是好奇。因为你自小养尊处优,没有进入过我的世界,觉得一切都特别吸引,神秘而刺激。但我告诉你,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就像我刚才说的,早熟是件蛋疼的事。在我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却不得不挑起了生活的担子。走到这一步,是我没有办法的事。再看看我身边的朋友,参差不齐,跟你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我谢谢你对我包容和迁就,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和不开心的事,我认真的向你道歉。”
“说完了?”
沉默了一刻之后,宋小雨方才说话。杨木诚最后结尾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明白。之所以要沉默一刻才说话,是因为她已经想清楚了怎么回答杨木诚。
“说完了。”
杨木诚想了一下,点头确定。
“要不要听我说一句?”
宋小雨歪着头发问。
“非常期待。”
杨木诚点头。
“以前,你没说,我也没开口。在我们面前,永远有一层窗户纸。今天,你自己用手去点。索性我也把话说破!”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小雨顿了一下,盯着杨木诚看。
杨木诚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心虚。虽然他没有转移视线,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一向平静的心底居然微微打鼓。
“你说了那么多,想表达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我的回答很简单,就一句!杨木诚,我爱你!和你的过往,你的朋友,没有任何关系!”
宋小雨说完一番话,看看旁边张大嘴巴的杨木诚,歪头想了一下,道:“以前,你不点破,我还不好管你。今天,你主动点破。早晨的时候,你徒弟还当众叫我师娘。以后,我也干脆一点。我既不是你女朋友,也不是你徒弟的师娘。从今天起,我做你的追求者!”
“啊?”
杨木诚原本自己说了那么多,最后可以缓和一下他和宋小雨之间的关系,而且还能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然而,他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现在宋小雨居然要和他走的更近,甚至有直接挑破关系的苗头,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自己果断不是王虎那种善长处理男女关系的人。
“第一次在车厢里跟你说话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不是花痴!现在,我要告诉你,我”
宋小雨迟疑了一下,脸上忽然飞起一抹娇羞的红晕,微微低头道:“杨木诚,为了你,我愿意做一次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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