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落也不多问,只是轻拍着玉如妍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如妍苦累了,才靠着唐云落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唐云落柔声道:“如儿,世上之事,不是都如你所愿的。”
“是啊。”玉如妍半晌,才哑着嗓子道。
唐云落扶起玉如妍,为她擦掉泪水,道:“如儿,你若是累了,就辞官吧。跟我一起回唐门,或者我们去云游四海,好吗?”
看着唐云落深情的样子,玉如妍竟然无法拒绝。可是灵蝉未除,自己怎么能走得安心呢?
“云落……”玉如妍轻声叫道。
唐云落的食指封在了玉如妍的红唇上,笑着说:“不论怎样,我会一直陪着你,如儿。”
“云落,我答应你,想做君妻。”玉如妍脸上,才渐渐浮起笑容。
唐云落手臂收紧,搂住玉如妍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惟愿,月下深情,相约久远。
几日后,关于杨家夫人何罗衣实为楚国细作一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而无论这样拷打,鱼雅和何罗衣就是至死也不肯说灵蝉一事。鱼雅咬舌自尽,何罗衣想撞墙而死未遂。
赵文政知道,此时找不出灵蝉虽然可惜,但是满城的流言不得不压,是时候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赵文政皇榜,张贴布告:何罗衣本是楚国细作南宫蝶,潜伏陈国,作恶多端,现判斩示众。何家所犯欺君之罪,皇上仁慈,只配何氏成年男子边关服刑,女子没为官婢。杨家世代忠良,但仍有失察之罪,杨楚亭剥夺义勇侯爵位,降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另,李石其人,足智多谋,特旨擢升为长使。
皇榜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乱世宜用重典,赵文政的雷霆手段让玉如妍不禁畏惧。陈文帝的儒雅,赵文政的残酷,让玉如妍渐渐明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何罗衣临刑前,杨楚亭请求见她最后一面,在萧飞卿的授意下,狱卒带着杨楚亭到了何罗衣的牢中。
再次见到和自己朝夕相对之人,杨楚亭竟然有些闪神了,仿佛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相处了多年的枕边之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夫人……”杨楚亭半晌,才唤了一声。
何罗衣没有理他,而是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半空。
杨楚亭吸了吸鼻子,道:“夫人,我都听说了,没想到当年陈楚那场战争,会害了你全家人。我是你杀父仇人之子,你若想报仇,就尽管来吧。”
“滚。”何罗衣不耐烦地说。
杨楚亭苦笑了一阵,道:“想不到,我的枕边人现在像是与我隔世离空之人一般。夫人,你不顾我们的夫妻之情也就罢了,总要想想孩子们。”
何罗衣嘴唇微微颤抖,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杨楚亭闭着眼睛,仰天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你既然当我是仇人,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你是何罗衣也好,南宫蝶也好,你在我心里只是我夫人,唯一的夫人。”
何罗衣听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唯一的夫人,在现在这样的情景前,讽刺得让人只想笑。
在何罗衣被处斩那天,杨楚亭没有去,而是一个人在家中喝闷酒。一时间,声明显赫的杨家隐隐有没落的趋势。
一连三天,杨楚亭都告假在家。
“杨大人,你还好吧?”玉如妍和唐云落放心不下,来到杨府探望。一进门,就看见杨楚亭坐在那里。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是仇人之后,又是楚国细作被处斩,孩子被皇上接进宫中成为人质,陈国数一数二的忠烈将门杨家如今也遭到连累,杨楚亭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杨楚亭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酒杯淡淡地说了句:“你来了。”
玉如妍冲上去,一把躲过酒杯,砸碎在地上,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借酒浇愁吗?”
杨楚亭看着地上碎掉了酒杯,干笑了几声,说:“是啊,举杯消愁愁更愁。杨家,是不是就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杨大人,杨家怎么会毁在你手上?”玉如妍说,“这件事皇上不可能不处罚你,你心里应该清楚,他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只要战事一起,皇上就会再次重用你。”
杨楚亭突然笑了,道:“哈哈,我现在还在幻想皇上会重用我么?我妻子死了,我孩子被扣了,杨家的名誉都被我败了,大学士,下官现在还敢做什么痴心妄想?”
玉如妍刚想劝说,就被杨楚亭打断:“大学士,莫说皇上,莫说满朝文武怎么看,就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真是失败。”
“杨大人,你满门忠烈,怎么能说出这样一蹶不振的话来?”玉如妍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楚亭。
杨楚亭眼角似有泪水,用拳头砸着胸口说:“大学士,我活得不失败么?杨家的声誉扫地,孩子被皇上控制,心上人又不属于我,就连我……连我的妻子,都恨不得杀了我!大学士,我说的不对么?”
玉如妍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唐云落听到他那句“心上人又不属于我”,心中不免泛酸,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心上人”指的是谁。但是看到玉如妍为难,只好自己挺身而出道:“杨大人,你要是想孩子一辈子都被皇上控制,想无辜的何家永远都在边关流放,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云落……”玉如妍轻声叫了一句。
唐云落高声道:“看来,杨大人真是不想将门之后,遇到一点打击便如此一蹶不振。如果你希望看到杨府以后成了废园,就一直喝酒好了!”
玉如妍知道,唐云落这是激将法,是想激出杨楚亭的斗志,可是现在倍受打击的杨楚亭,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激将”?
“杨大人,你不要怪云落,其实他……”说到这里,玉如妍也不禁提高了声音,“其实他说的没错啊!如果你再这样一蹶不振,你……就永远看不到你的孩子了!”
杨楚亭低着头,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玉如妍接着劝道:“你难道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孩子们接回府中吗?不管何罗衣是什么人,孩子总是你的骨血,难道你就永远不想见到他们?”
“慕辰慕雨……”杨楚亭低声呢喃。
“只怕杨将军你还有一贬啊!”门口李石的声音传来。
玉如妍回头看去,只见李石一脸的惋惜站在院中。
“李大人,您刚才说还有一贬是什么意思?”玉如妍问。
李石踱步近前,看了看意志消沉的杨楚亭,叹道:“杨将军这个样子,换成哪个皇上看到了会不生气?你若打起精神来,或许皇上哪天一高兴就赦免你和孩子了,现在这样,皇上不知道还在想什么办法再治你的罪呢!”
“李大人,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玉如妍问。
李石笑道:“我一个山野莽夫,能知道朝廷里的什么风声,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正说着,外面小木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大学士,见过李大人,见过杨大人。”小木子笑着说。
看着他手上明黄色的卷轴,玉如妍不禁眼皮一跳,看了看李石无可奈何的表情,玉如妍心想,难道真的让李石说准了?
“辅国大将军杨楚亭接旨。”
杨楚亭这才歪歪斜斜地起身,众人跪下听旨,只听小木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麾将军杨楚亭不思进取,深负朕望,倦怠懒惰,现在降为从三品云麾将军。”
“臣,领旨谢恩。”杨楚亭颤抖着声音道。
小木子也不住地叹气,说:“杨将军,奴才多嘴,说您两句。奴才知道您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可是您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皇上震怒,您可就难兜了啊!”
“我知道了,多谢木公公。”杨楚亭淡淡地说,但从他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出任何想要改变现状的意思。
小木子走后,玉如妍生气地喊道:“就当慕辰慕雨,没有你这个爹!”
说完,玉如妍转身拉着唐云落快步离开了杨府。
玉如妍快步离开,追上了小木子,低声耳语道:“木公公,我想求你一件事。”
“大学士,您说笑了,奴才哪儿敢当啊?”小木子笑道,“您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
玉如妍咬了咬嘴唇,叹道:“木公公,你能不能让我见一下静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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