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姑娘,事情才过了不过月余而已,你不会忘了吧?”李宏宇见红袖神色诧异地望着自己,于是冷冷地说道。
“大人言重了,民女当然记得此案。”红袖闻言不由得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眼眼前这名面相稍显稚嫩的便装男子,觉得隐隐约约有些眼熟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因此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恕民女眼拙,不知大人在哪个衙门高就。”
“这位就是今科乡试的解元!”吕崇德没想到红袖竟然不认识李宏宇,心中感到颇为意外,于是沉声点明了李宏宇的身份。
明月阁作为武昌城规模最大的青楼,自然是前来应考乡试的生员们流连忘返的地方,而且是明月阁的姑娘们最喜欢接待的客人,可像李宏宇这样的青年才俊竟然在乡试过后没去过明月阁,实在令吕崇德感到诧异。
实际上,不仅李宏宇,方云也没有去过明月阁,乡试前忙着在投宿的客栈备考,乡试后因为徐韬的死他在与朋友聚会时刻意避开了明月阁。
“你……你就是李解元?”
听了吕崇德的话后红袖怔了怔,一脸惊愕地望着李宏宇,怪不得她觉得李宏宇有些眼熟,原来昨天乡试前六名游街的时候她与明月阁的姐妹也去路边看热闹。
只不过,当时包括红袖在内的明月阁的姑娘们都被跟在李宏宇后面俊俏无比的赵欣吸引了,再加上距离有些远以及现场局势混乱,所以红袖对李宏宇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刚才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此时此刻,红袖忽然之间明白官府为何会忽然之间重提明月阁一案,自从明月阁一案生后她就知道了李宏宜的身份,知道李宏宜来自襄阳府的一个地方大族,而且堂弟李宏宇考上了襄阳府童试的案,在武昌城赌场解元盘口的赔率中高居第三。
乡试张榜后,红袖虽然很惊讶李宏宇打败了方云和沈伯诚这两个大考得了解元,但并没有想到李宏宇如此之快就会给李宏宜翻案,难道就不怕耽误了会试?
更令红袖感到难以理解的是,李郁竟然会同意重审明月阁的案子,难道他就不怕引长沙府生员和举人的抗议?毕竟李宏宇的身份会使得外界觉得他给李宏宜翻案出于私心。
“红袖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是李宏宜的堂弟,因此明月阁的案子我是管定了。”
李宏宇自然能猜到红袖此时的心境,因此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说道,“你可知乡试前杀害应考生员是重罪,除非你像我表哥一样有功名在身,否则就等着凌迟抄家吧!”
值得一提的是,李仁河之所以没有被李宏宜牵连,是得益于李宏宇的秀才功名,平民杀害生员犹如杀官,是要牵连家人的,重则满门抄斩,轻则流放边疆。
不过,对于生员杀害生员通常衙门里都会减罪处罚,而像李宏宜这种因为酒后冲突失控杀人的案子衙门更是会从轻判罚,而最为严重的惩处就是谋杀。
如今,红袖既不是朝廷的命妇,同时又与韩泰合谋杀死了徐韬毫无疑问要加罪惩处,其本人绝对会被凌迟,要知道士大夫可是国家的统治阶层自然会严惩那些胆敢冒犯其利益的平民。
“臬台大人,民女冤枉,望大人明察。”
红袖自然知道明月阁一案的严重,见李宏宇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心中顿时就感到莫名惊恐,情急之下向吕崇德磕了一个头,故作不平地望着吕崇德说道,“大人,李解元是李宏宜的至亲,官府竟然因为他而重审明月阁的案子,传出去如何能服众?”
“红袖姑娘,在下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此次重审明月阁命案并不是李解元一个人的主张,而是今科所有新晋举人的心愿。”
这时,坐在李宏宇对面的方云不失时宜地开口,沉声向红袖说道,“由于明月阁命案审理太过仓促,期间有太多疑点尚未查清,故而理应重查,弄清事实真相。”
“什……什么?”红袖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她这下终于明白李郁为何要重审此案,没想到李宏宇竟然说服了湖广的新晋举人们支持他。
“红袖姑娘,在下知道你的身世颇为曲折,虽然被父亲卖进了明月阁但依然一心照顾家里,使得家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宏宇知道红袖得知重审的原因后心境一定十分复杂,因此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说道,“他们的命运如何就要看红袖姑娘是否执迷不悟了!”
“李解元,难道你想屈打成招不成?”
红袖闻言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她并不认为李宏宇找到了什么证据来证明徐韬的死跟她有关,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因此稳定了一下有些慌乱的心神,望着李宏宇娇声问道。
“红袖姑娘,你可认得这件东西?”李宏宇清楚红袖现在的心思,于是招了一个手,一名差役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他掀开托盘上盖着的一块布后盯着红袖问道。
红袖注意到托盘上的物品后脸色随之一变,托盘上摆着几件金银饰,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几件饰属于她,确切的说是曾经属于她,后来被陈阿牛敲诈走。
“这些是我的饰,不过数天被人偷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厚,红袖故作不解地问向了李宏宇,反正陈阿牛已经失踪,这样她就可以把责任推到陈阿牛的身上。
陈阿牛的失踪可谓是明月阁近来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虽然陈阿牛只是明月阁的一个下人但他毕竟是明月阁的人,故而明月阁已经报官。
江夏县县衙的人已经在全城和周边城镇贴出了寻找陈阿牛的告示,可惜这些天来没有丝毫关于陈阿牛的消息,而江夏县县衙的人至今还不知道陈阿牛已经被按察使司衙门抓去大牢的事情。
因此,红袖并不认为陈阿牛在李宏宇等人的手里,根据她私下里派去赌场的人的调查,陈阿牛失踪前好像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再联想到他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故而认为陈阿牛肯定是为了躲债而跑路了,这对她而言可是一件大好事。
然而红袖并不知道陈阿牛欠下巨额高利贷的消息是李宏宇故意放出去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迷惑她。
“这些饰是衙门的人下午从赌场那里得来的,明月阁的厨子陈阿牛在赌场输了它们,而你好像并没有向外透露你丢饰的事情,你认为有人会相信你的那番可笑的托辞吗?”
李宏宇早就猜到红袖想要把责任推卸到陈阿牛的身上,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看了下面一件东西的话,或许会想起点儿什么。”
说着,李宏宇再度挥了一下手,又有一名差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来到红袖的面前让她看托盘上的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些东西。
红袖见到那张纸后顿时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抢夺,但被身旁早已经有所准备的狱卒按住,那名端着托盘的差役随即走开。
“你……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的?”按住红袖的狱卒随之松开了她,她先是吃惊地望着李宏宇,随后想到了什么,一脸愕然地问道,“陈阿牛已经被抓了?”
“那些饰可以定你的罪,这张纸证明了徐韬是被人诱骗出去的,而上面写的韩泰无疑就是约他见面的人,只不过徐韬没想到的是韩泰并不是想见他谈刘氏的事情,而是想要让陈阿牛要了他的命!”
李宏宇没有回答红袖的问题,而是神情冷峻地望着她说道,“至于这张纸是不是韩泰所写,届时只要比对一下笔迹即可。”
红袖想要争辩但嘴角蠕动了几下没能说出口,因为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进行辩解,如果陈阿牛被按察使司衙门的人给抓了,那么意味着当时给陈阿牛传递消息的那名明月阁下人也暴露了,再加上那些饰她已经无法从中脱身,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使得红袖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惨白,早知道陈阿牛会被抓的话她当时就报官说那些饰被人偷走了,这样就不至于陷入到目前的这种困境,毕竟傻子都知道她不报官肯定另有隐情。
尤为重要的是,那张纸上的内容已经使得韩泰的身份暴露,并且还因此指出了韩泰和徐韬之间的恩怨,这使得明月阁一案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李宏宇见红袖一时语塞,嘴角禁不住闪过了一丝笑意,此时此刻红袖绝度想不到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张纸上的内容是由方云按照韩泰的笔迹临摹的,并且用徐韬的笔迹在后面写上了韩泰的名字,进而一举击溃了红袖的心理防线。
真实的纸张上徐韬并没有在上面写出韩泰的名字,实际上当时徐韬喝了不少酒很难分辨出是谁的字体。
至于纸张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上面写了韩泰未婚妻刘氏的地址,以及刘氏遭徐韬的事情,使得徐韬不得不在临晨按照约定前去见面,结果死于非命。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吕崇德望向李宏宇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许的神色,李宏宇果然机智,仅仅来了一招以假乱真就使得红袖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他不由得有些期待明日的堂审,照目前的形势进行下去的话,一天之内绝对能审结明月阁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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