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柏等西南路军将领议事的时候,李宏宇与西南路明军的监军阎鸣泰饮酒谈笑,阎鸣泰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因此两人自然有着许多共同语言了,最起码都是科举上的佼佼者。
“巡抚大人,如今我军援军未到,鸦鹊关的官军处于守势,剿灭关外的那些建奴兵不难,可是建奴倘若调兵前来的话鸦鹊关绝对挡不住他们的攻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阎鸣泰语峰一转,忧心忡忡地向李宏宇说道,说实话他也不赞成李宏宇现在招惹鸦鹊关外的后金军。
“阎大人多虑了,建奴敢来正好,本官巴不得这样。”李宏宇闻言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品了一口酒杯中的酒水,然后淡淡地问道,“阎大人,你知道建奴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请大人明示?”阎鸣泰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他觉得李宏宇话里有话,于是躬身问道。
“建奴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少,以前我以为建奴有百万之众,不过一路行来对建奴有了不少了解,建奴的人数并没有百万,有五六十万已经了不起。”
李宏宇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有条不紊地说道,“这就使得建奴无法把战线拉得太长,只要他敢来那么本官就坚壁清野,把鸦鹊关、清河堡都给他们,看看他们能占多少地盘?”
“巡抚大人,你是说诱敌深入?”阎鸣泰闻言眼前顿时亮了一下,认为李宏宇这个主意不错,建奴每占领一地势必要分兵驻守,这样一来兵力可就要大大分散,对明军将大有裨益。
“这次我军严阵以待使得他们无法再行偷袭,故而本官不怕他们来,而是怕他们不敢前来。”李宏宇笑了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阎鸣泰满上酒,显得颇为意气风。
“巡抚大人,此计虽好可大人在此太过冒险,大人乃辽东之统帅,不可轻易犯险。”阎鸣泰沉吟了一下,郑重其事地劝道,李宏宇要是出事的话他们谁都没法交代。
“本官在这里才能把建酋给吸引来,本官倒要看看他的八旗兵究竟有多能打。”
李宏宇端起举杯向阎鸣泰一举,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瞒阎大人,本官已经把辽阳的红夷大炮调来,届时定叫进犯的建奴有来无回,血流成河。”
“巡抚大人,你把红夷大炮给调来了?”阎鸣泰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跟李宏宇碰了一下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诧异地说道,“那辽阳的城防可就减弱了许多。”
阎鸣泰去年曾经在辽阳见识过红夷大炮的威力,不仅打得远而且一炮下去地上就是一个大坑,尤其是飞溅的弹片更是对四周产生巨大的杀伤。
“辽阳城城高墙厚,建奴现在面对这种坚城根本就无计可施。”李宏宇喝光了杯中的酒水,笑着说道,“与其把它们放在辽阳,倒不如运到前线来对付建奴。”
阎鸣泰闻言顿时连连点着头,认为李宏宇言之有理,那些红夷大炮由于太过金贵平常根本就舍不得用,故而不如拿到战场来。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李宏宇这样有担当,万一那些红夷大炮有所损坏的话可就麻烦了。
换句话说,李宏宇只是把那些红夷大炮并是当做武器来使用,并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大不了以后他再买一批来,反正由于萨尔浒战败万历皇帝已经被说服开通海外商贸,届时买火炮还不是小菜一碟。
实际上,阎鸣泰并不知道,李宏宇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在鸦鹊关敲打后金,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自然是辽东北部的叶赫部、开原城和铁岭城等地的军民。
因此,李宏宇玩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希望把努尔哈赤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
在李宏宇看来,叶赫部、开原城和铁岭城才是努尔哈赤的目标,只要把这些地方占据的话那么后金的地盘不仅会急剧扩张,而且还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打沈阳、抚顺和清河等地。
另外,叶赫部和开原城、铁岭城所处的地方是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之地,比人际荒芜、崇山峻岭的清河要好上千百倍。
故而努尔哈赤一定会乘胜追击,趁机攻占具有重要军事和经济价值的叶赫部、开原城、铁岭城等地,这样一来既壮大了实力同时也能无后顾之忧全力与大明交战。
历史上,努尔哈赤的后金军在万历四十七年六月攻占了开原城,七月攻占了铁岭城,占据了明军在辽东北部的两个重镇,进而失去了对后金的侧翼的牵制。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熊廷弼才刚刚出山海关,对此一切无能为力。
而就在当年八月份,努尔哈赤终于挥军消灭了他的心腹大患叶赫部,使得女真得以统一,无人能动摇努尔哈赤的地位。
李宏宇很清楚,明军新败而后金军的实力又太强,再加上明军对后金军的弓骑兵和弓箭手没有太多有效克制的办法,故而就算他想守住开原和铁岭也不可能,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使得辽东的局势更加糟糕。
再者说了,所谓不破不立,大明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已经非人力所能拯救,即便击败了后金也只不过使得大明得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届时苦的还是百姓。
所以李宏宇现在想要静静等待明末乱世的来临,早点儿结束这纷乱的世道,自然不能跟后金死磕,这样可得不偿失,万一战败的话难免受到朝堂上官员的弹劾。
与此同时,一件与李宏宇有关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来自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六十余名举子正在京师贡院参加由万历皇帝下恩旨特设的一场恩科考试,以考取大明精通商事的税官。
就在李宏宇启程赶赴辽东的第三天,征求了寿宁公主的意见后,万历皇帝忽然下了一道恩旨,准备从京城的举子中选取税官,专门负责皇室的税务,通过者授予正八品的官阶。
万历皇帝的这道恩旨一下,顿时在尚未离开京城的举子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万历皇帝竟然会为了税官而大动干戈。
虽然朝中文武百官心中狐疑,但万历皇帝已经在恩旨中说得清清楚楚,税官将负责皇室的税务,与大明各大部院衙门无关,故而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万历皇帝也不是好招惹的。
与往常举子们群情兴奋、踊跃参考的情形不同,由于此次恩科挑选的是税官,故而京城里的举子对此并不感兴趣,一来这并非是两榜正途,二来也是不屑税官这个职务。
在举子们的眼中,税官在大明官员中的形象和地位最为不堪,可以径直跟地方上那些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税吏划上等号,因此为了读书人的面子很少有人能拉下这张脸来。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举子都能参加考试,万历皇帝在恩旨中特意注明,应考者的年龄必须在二十七岁以下,这样的话就排除了过了半数的举子,反正那些人也不会放下面子来应考。
李宏宇之所以把举子的年龄上限划到二十七岁,是因为年轻的举子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办事事情来也更有冲劲和毅力。
另外,海关司的任务可是一项需要耗费体力和精力的差事,虽然海关司下属的商局和税局只负责海外贸易,但由于海外贸易涉及到的事情繁多,故而没有充沛的体力很难应付得来。
实际上,海关司下设商局和税局的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布,对外界统称是税官,李宏宇这样做是考虑到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最为被读书人看不起,如果提到商局的话恐怕会使得举子们产生很大的反感和顾虑,故而就故意没有提及此事。
反正到时候李宏宇有的是变通的法子使得那些通过考试的举子们进入商局当差,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先把人招募齐再说。
由于李宏宇去了辽东,故而考试的事情自然是由赵欣负责了,与科举考试有些不同的是,李宏宇对考试进行了变革,只考填空题、判断题和选择题,第一次在大明实行百分制考核。
而且,虽然考试的内容与四书五经有关,但却不局限于四书五经,还设有跟税务有关的术数类的题目。
由于每道题都有唯一的标准答案,故而这种考核在李宏宇看来最为公平,同时也最为快捷。
值得一提的是,在参加考试的这六十余名举子中,来自湖广和山西的举子占据了一半,很显然是受到了李宏宇和赵欣的影响。
由于考试的人少,所以考生们在贡院的几个厢房里进行考试,赵欣和寿宁公主的驸马冉兴让作为主考官。
赵欣是大明翰林院的翰林修编,故而由他做主考官并无什么不妥,可冉兴让只是举子出身,而明朝驸马的地位本来就低,这使得参考的举子私下里对此有不少非议,但既然万历皇帝已经下诏那么他们也唯有接受。
为了准备这次考试,赵欣可是耗费了不少精力,既然这是李宏宇交代的事情她自然要把差事办好了。
从应考的举子人数上来看,举子们对于从政的念头还真是强烈,李宏宇和赵欣原本认为能有三十多名举子应考就差不多了,毕竟税官低贱的念头在读书人心中根深蒂固,一时间要想使得他们接受非常不容易。
不过,现实比两人预测得好好得多,竟然有六十余人参考,人数整整多出他们预测一倍,这对两人来说可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六十余名举子将悉数通过考核,然后进行差不多一年的培训,了解商局和税局的运作和相应的知识。
为此,李宏宇已经编好了相关的教材,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由赵欣进行教授。
李宏宇并不是无缘无故把培训的时间定为一年,等忙完辽东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到年底了,回京后再待上几个月,差不多也到了离京去筹办海关司的时间,故而一年的培训期正好。
赵欣并不担心海关司人员的考试和培训,她关心的是李宏宇在辽东的处境。
李宏宇留给赵欣的那份信里已经告诉她明军在辽东战败的事情,并且表示此次前去他是领了万历皇帝的圣旨去善后,稳定住辽东的战局,如果不是分身乏术的话赵欣定会请旨去辽东与李宏宇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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