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你别走,让我好好看清楚你的脸!”
又是一夜,剑晨骤然从梦中惊醒。
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怔愣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这个梦……
剑晨苦笑,从那日起,他已连续十天夜里被梦惊醒。
无心睡眠,下床,点灯。
幽幽一声长叹,为这清冷的夜又凭添无穷寂寥。
“看不清,为何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剑晨眼中满是懊恼,回忆起梦中那位看不清面目的妇人,心中莫名有着一丝亲切。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将手伸入怀中,因为那里有一块珍藏许久的玉佩。
此玉色泽晶莹剔透,入手冰凉润滑,乃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美玉,其上雕饰的凸纹乃是以镂空手法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晨”字。
剑晨的名字,便是从中而来。
手里摩挲着玉佩,思绪却早不知飘到了哪里。
又是出了好一会神,他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怀里,不禁一惊。
因为他突然想起,十天前,有位中年大叔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硬塞进了他怀里。
当时尹修空叫他叫得急,两人回到剑冢,他匆匆将弄湿的衣物换下,至于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急切间只是随手往床底下一塞,便去了迎客堂见师父。
谁知在迎客堂内被白震天的一番言辞搅得心神大乱,倒是忘记了还有此事。
此时记了起来,细细一算,今日正好便是遇见大叔后的第十日。
心中不禁一黯,十日之期已到,大叔却没来。
“若是没来,那便是我死了。”
虽然与这位大叔萍水相逢,但想起他这句话,剑晨还是忍不住鼻子有些酸。
连忙将玉佩放在桌上,趴在床底好一通翻找,将那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找了出来。
这包东西有二指来厚,用牛皮纸极为仔细地包扎了起来,由于那日随他一起被丢入溪水里,表皮已经微微有些皱纹。
也不知内里是什么事物,竟害得大叔丢了性命?
剑晨又是叹息一声,心里念着大叔的嘱托,将外面那层牛皮纸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拆开后现内里又是一层牛皮纸,只得再拆,内里依然还是牛皮纸……
无语半响,剑晨对这东西也是越好奇起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小小的包裹上,继续拆。
这一拆,便是十层。
原本还担心这东西随着他一起落入水中,之后又没有及时处理,会不会被泡坏了,现在一看,只怕再泡上两个时辰也是无碍。
最后一层之后,终于不再是黄油油的牛皮纸,却是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封面上并没有名字,粗略翻了翻,也只有七八页纸而已,但是这七八页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
剑晨的头皮随着小册子上的字而麻了起来。
因为他想起,大叔说要他将内里的内容全部背下来,还得是熟记。
册子虽薄,但上面的字体也是小得可怜,这么粗粗一看,怕不得有数万字之多。
重重吐出一口气,剑晨看向手中册子的目光有些复杂,大叔此时说不定已经魂断九州,对于一个已死之人的遗言,他说什么也得尽力完成才是。
于是翻开第一页,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凄凉冠冕几迁改,寥寥绝景日更迟,天生一物变三才……
开头竟然是一诗,这令剑晨很是诧异,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岂知这一看之下倒是入了迷,先前拆牛皮纸拆出来的睡意也被驱散不少,竟然花了小半个时辰,从头到尾读了个全本。
“好看!”
合上册子,剑晨不禁赞叹一声,同时又有着疑惑:“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个好看的故事,大叔就要被追得走投无路?”
原来这本小册子上记载的,却是春秋战国时期群雄逐鹿的故事。
这类故事,他以往下山采买吃穿用度的时候,倒是常听山下齐阳镇里的说书先生讲过。
虽然说书先生讲出来的故事也未必有这本册子上来得精彩。
可是……若说大叔就因为这个故事而丢了性命,剑晨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难道……这本册子并不属于武林?而是说书界的一本不世奇书?
大叔原来却是说书界之人?而那些追杀他的人便是说书界的坏人,满天涯海角的追杀大叔,就是为了抢他秘藏的这本册子,好靠这本册子在说书界扬名立万?
从此再也不用日晒雨淋地蹲在天桥底下,而是可以更进一步坐在茶馆里说书?
剑晨嘴角抽了抽,为自己的奇葩想法汗了满地。
以鉴于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得不再次将册子打开,又仔仔细细从头看了一遍。
果然……这就是一个故事。
抱着大叔不可能属于说书界的念头,他不信邪又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写故事之人的笔力当真非同小可,他已经连看三次,仍然不觉乏味。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这大叔,真是个神人。
无奈之下,也放弃了探寻其中奥秘的想法,大叔不是说叫自己熟记下来么?
那就背吧,背熟了以后慢慢想也是一样。
他幼时没少被伍元道人逼着背功法口诀,自信记忆力也是不错,更何况这故事本身也写得足够精彩,比起那些枯燥乏味的功法口诀来,自是要好背数倍。
况且……这东西背了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以后混江湖混得差了,还可以上天桥说上两段挣些盘缠。
剑晨是个重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大叔,自然非做到不可。
于是强打精神,这半夜的时光便全数花费于此。
……
天刚破晓,剑晨便被一阵呼喝声吵醒。
他抬起头,略有些茫然,紧接着便觉手臂酸麻,气血不畅。
这才记起,原来昨夜背诵那本小册子,竟然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无奈地一笑,他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随后目光才向桌上的小册子看去。
这一看之下,惊得他跳了起来!
原来昨夜他本是将晨字玉佩放在桌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是睡梦中的无意之举,那块玉佩现下却端端正正地压在摊开的书页上。
玉佩中间的“晨”字是镂空雕刻的,透过镂空的孔洞再看向书页,竟然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分隔了出来。
从晨字的镂空部分看去,剑晨明明白白看到了七个字:
冠绝天下有玄冥!
一时间,他如遭雷殛,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句话再熟悉不过,更何况就在十天前,白震天亲口说出十三年前衡阳洛家的灭门惨案就是因为玄冥诀而起。
而他剑晨,极有可能便是洛家之人。
“玄……玄冥诀!”剑晨的手指颤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未曾将那块小小的玉佩拿起。
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然而却又有更多事从迷雾中露出轮廓。
如果这本册子当真就是玄冥诀……
那么大叔难道就是剑冢的大师兄靳冲?
剑晨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玄冥诀在十三年前是被靳冲带走,并且消失了十三年。
那么,自己确实就是衡阳洛家的人?
否则,为何这块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能够破解玄冥诀之迷?
但是!
靳冲为何在失踪十三年后又出现,冒着性命之忧将玄冥诀给了自己?
若自己是洛家之人,那师父就绝无可能是在荒野之中将他捡了回来,师父又为什么要骗我?
噗!
越想心越乱,无数纷杂的念头纠缠在脑海,搅得他内心烦闷不已,恍惚间只觉胸腹间真气一岔,禁不住吐出口血来。
那血,殷红。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柄夺目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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