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的双目紧闭,他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镇静一些,尽管玉辂之内并无任何人侍驾。
只其一人而已。
即便王归长,都被李忱赶到了车驾驭手的位置。
至于太仆卿去了何处,又有谁会在乎呢?
“启禀陛下,前方刺客已被禁军斩杀,官道业已清理完毕,还请陛下尽快赶路才是!”
车舆之外,是王宗实的声音。
“伤亡如何?”李忱猛地睁开双目,急切地问道。
此时此刻李忱心中牵挂着的,唯有李浈。
而当王宗实依次说出那一长串的名字之后,李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他不在乎刺客是谁,又受了何人指使,甚至连死去的那些官员都不在乎。
因为他在乎的,只有一人而已。
“陛下......”
“朕知道了,赶路吧!”李忱轻声说道,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波澜。
“陛下,幽州行军司马李浈求见!”
王宗实看了看李浈,二人的目光中并无太多交集,尽管王宗实很好奇李浈究竟是怎样将刺客杀死,但终究还是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车舆内的李忱久久不曾回应,以至于王宗实不得不再次说道:“启禀陛下,幽州......”
“让他进来吧!”
短短的几个字,但王宗实却听得出李忱语气中的异样。
闻言之后,李浈冲王宗实微微一躬身,而后抬脚迈至车舆之上,帘幕轻启,李浈躬身拜道:“臣幽州......”
“罢了,坐吧!”李忱的脸上带着与李浈一模一样的笑。
“你受伤了?”李忱察觉到李浈的脸色有些泛白,不禁关切地问道。
“无碍,臣经历过比这次更凶险的!”李浈笑道。
“刺客的身份可知道?”李忱紧接着问道。
李浈摇了摇头,道:“臣来此就是要说这件事的!”
......
冯尨从没有看到严恒的脸色如现在这般难看,阴沉得几欲滴水,比之天上的乌云还要更厚重一些。
“你确定是玄都观那贼道?!”
沉默良久,严恒才咬着牙说道。
“属下们办得便是这等差事,但凡有一丝不确定都绝不会呈报!”冯尨在严恒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但唯独在说这句话时是抬着头、挺着胸的。
严恒再度陷入沉默,因为他清楚玄都观清尘道长与马元贽的关系,既然清尘贼道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这背后一定有马元贽的影子。
“他......为何要刺杀李浈?”严恒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
冯尨想了想后说道:“刺客来自江湖,姓名一时半刻难以查得清楚,杀那刺客之人是玄都观的清尘贼道,不过当时情形来看,清尘贼道似乎并无意杀李司马,否则以最后那支匕首的功力来看,李司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况且这贼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这足以说明其自有过人之处!”
闻言之后,严恒看了看冯尨,道:“继续说下去!”
冯尨讪讪一笑,道:“属下愚钝,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严恒白了一眼冯尨,而后又道:“若是照你所说这贼道的目标并非李浈,但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说到此处,严恒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可确定杞王已经出了京城?”
冯尨点了点头道:“武沅和李岐二人亲眼看到杞王的车驾出了京城的,应是不会看错!”
“可亲眼看到杞王本人?”严恒又问。
冯尨有些犹豫,想了想答道:“这个倒是没有,从始至终杞王都在车舆内,不曾露面!”
闻言之后,严恒沉默良久,而后缓缓说道:“若我猜得不错,杞王不仅没有出京城,而且就在玄都观内!”
冯尨面色一紧,“严帅的意思是杞王与那贼道勾结?”
严恒摇了摇头,道:“杞王的秘密只有李浈知道......”
说到此处,严恒不由面色大变,道:“马元贽与仇士良必有所勾结!”
冯尨闻言也是面色骤变,方要张口欲言,却只听严恒紧接着说道:“附近最快能联系到的兄弟能有多少?”
冯尨不假思索地答道:“一个时辰之内,全部能联络到!”
“命所有兄弟将玄都观围了,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一只苍蝇来!”
冯尨显得有些犹豫,道:“可若杞王在里面的话,他那五百死士......”
严恒看了看冯尨,问:“能解决么?”
“能是能,只是一旦动起手来,这动静便闹得太大了!”冯尨不无担忧地说道。
“若其不动则罢,若有任何妄动......”严恒笑了笑,“杀!”
......
李忱的眉头紧蹙,时而盯着李浈,时而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依你所言,马元贽倒是比仇士良更聪明些!”
李浈闻言点了点头,即便在此事之前自己都一直认为仇士良才是最难缠的那一个,但现在看来,马元贽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在仇士良这盘棋局之内不动声色地操控全局,这样的心机便是自己都有所不及。
此时只见李忱轻声说道:“但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无实据!”
李浈随即说道:“即便只是猜测,我们的计划也应有所改变才是!”
李忱看了看李浈,笑道:“朕如今只是一个傀儡,你想怎么做便去怎么做,朕的羽林卫和严恒的不良人随你调遣,至于其他朕帮不了你太多,但唯有一点......万万不可株连太广!”
说罢之后,李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朕要的是江山稳固,不是血流成河!”
李浈点了点头,道:“臣告退!”
而李浈刚刚起身,却又听李忱说道:“记住,杀人并非上策,诛心才是万全!”
......
“嘿嘿,倒看不出来,李浈那小矮子竟还有些斤两!”
一处矮坡之上,骨朵达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因此处距离官道尚远,所以骨朵达与高骈二人率领的三千精锐并不在禁军侦查的范围之内。
只是骨朵达也好,高骈也罢,始终都不曾注意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上,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这里。
一刻都不曾放松过。
高骈则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天色依旧阴沉,但不远处隐隐传来的鸟叫声似乎有些奇怪。
“老骨,你有没有发觉这鸟叫得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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