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夜如墨色一般的双瞳里,没有任何焦距。』 笔Ω趣阁Ww』W. biqUwU.Cc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想,如果他的妈妈能一直活着,该有多好?
是不是那些孩子就不会笑话他没有爸妈,是不是他就不用在那样的年级养成冰冷尖锐的性子?
他不止一次想要弄清楚,他妈妈到底是为什么死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那是个意外。
没有人想要生的意外,失足坠落而亡。
他也接受了,并且想着,是不是这就是他的命。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的妈妈并非是失足坠楼,她是被人害死的!是被人推下楼活活摔死的!
无尽的愤怒和杀意在心底蔓延,让墨君夜周身充斥着暴戾的杀气,让他周围根本不敢出现任何人。
他只要想起来自己的妈妈是被人害死的,他就恨不得替妈妈报仇,让害死她的人血债血偿!
可是那个人偏偏是……,陶意的妈妈……?
墨君夜只有逼着自己,用尽全部的精力,才能控制得住他嗜血的杀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想陶意,她是杀死自己妈妈的仇人的女儿!也是他认定要过一辈子的女人……
疯狂的矛盾将墨君夜的理智吞噬,他没办法去看陶意一眼,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陶意的脚,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不能够再继续留在这里,她有什么资格?
她该有自知之明才对,她应该立刻消失在墨君夜的面前才对。
泪水浸透了陶意的睫毛,她闭了闭眼睛,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
“护士小姐,你知道墨家老爷子的病房在哪里?墨君夜在哪里?”
杜若欣好不容易找到了楚氏诊所,一想到他们陶家很快就能恢复曾经的荣华富贵,她就兴奋到激动。
护士给她指了方向,杜若欣一边走,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陶意这个贱种,也终于轮到你为陶家做出贡献了!”
与她擦身而过的一名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儒雅的眉头微微皱起,对身边的人说,“你先去准备车子,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他调转脚步,往杜若欣离开的方向也走了过去。
杜若欣手里抱着一份文件,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看见了墨君夜。
她忽然停住,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跟她想的并不一样?
然而她早已让巨大的美好想象填满了脑子,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跑到了墨君夜的身边。
“墨总,我这里有一件你肯定感兴趣的事情,只要你让陶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就告诉你。”
杜若欣突兀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她也觉得不对劲,特别是墨君夜身上狂躁的阴冷,让她有些瑟瑟抖。
只是她手里的这样东西,她太有把握,因此看见墨君夜没有反应,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是跟陶意有关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跟……我有关系?
陶意缓缓抬头,看到杜若欣那张贪婪丑陋的脸,她来这里做什么?她要说,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墨君夜仍旧没有反应,只是在听到“陶意”两个字的时候,那一瞬间散出来的冷意让杜若欣心惊。
什么情况?难道说,他们两已经闹拜了?
杜若欣立刻瞪大了眼镜,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陶意,她的脸上果然有着泪痕!
杜若欣大怒,这个没用的东西!她早知道她一定会被墨君夜狠狠地甩掉,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
从墨君夜浑身的戾气来看,他们两人绝对不会再有和好的可能了!这个杂种,到最后都没办法为陶家做点贡献!
杜若欣心里巨大的期待破灭,血液立刻直直地冲上脑袋,朝着陶意猛然冲过去,狠狠地一巴掌闪在她的脸上!
“你这个杂种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真是跟你那个死去的妈妈一样不要脸!”
陶意没有防备,硬生生地挨了一个耳光,踉跄地重重撞在墙壁上,头偏了过去。
“你这个疯子你干什么?!”
楚笑猛地推开杜若欣,赶紧回去扶助陶意。
杜若欣被推倒在地上,很快又爬了起来,指着陶意就开始谩骂,“我干什么?这个小贱人的妈妈跟人勾三搭四,生出来一个不知道谁的种!她把我家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打她怎么了?!”
尖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陶意倏地抬起头,目眦欲裂,“你胡说!我妈妈,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
杜若欣冷笑着,将手里的亲子鉴定书狠狠地砸在陶意的脸上,“我胡说?!你自己看看!让你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狗杂种,也敢在这里跟我叫嚣?!”
文件落在地上,陶意顾不得脸上的刺痛,低下头哆嗦着,想要将文件拿出来。
可是她的手仿佛不听话一样,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一滴滴眼泪落在上面,让人看了心碎。
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在墨君夜的眼瞳中出现,他的手捏成了拳头,盯着她脸上已经肿起来的伤痕,心中涌出无尽的怒火,想要灼烧掉一切。
可是,他却没有动,哪怕他的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穿,他也没有过去,将女人护在怀里。
他心里的挣扎像是一个漩涡,无数的情绪将他的脚定在原地,不让他做出任何举动。
文件总算被抽了出来,上面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如同另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陶意另一边的脸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跟她的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陶意手里的纸张落地,眼里像是失了魂,眼前一阵一阵黑。
“看清楚了!你这个小贱人根本不是陶家的种!却把我们家害成现在这个样子!陶家白白地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去死?!”
杜若欣刺耳的声音冲击着陶意的灵魂,她仿若一具木偶一样,眼睛里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来。
是啊,她怎么不去死?
陶意呆呆地想着,爸爸也不是她的爸爸,妈妈是杀害墨君夜妈妈的凶手,墨君夜……
陶意慢慢抬眼,眼睛跟墨君夜的目光交汇。
然而那双让她痴迷无比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令她撕心裂肺的冷漠。
是不是她去死了,就不会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了……?
陶意的脑中盘旋着这样一句话,挥之不去。
杜若欣也现了,她刚刚打了陶意一耳光,墨君夜都完全没有反应,说明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没有什么。
得不到好处,至少,也要让自己出一口气!现在可没有其他人会帮着陶意!
杜若欣想着,立刻破口大骂,挑拣了最难听最不堪入耳的词语,想将心里的恶气狠狠地泄出来!
骂死她最好!她死了都不能让自己解气!
楚笑气得抖,颤着声音让保安过来赶紧将人拖走!
“小意,小意你别听,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理会这样的人。”
看到陶意失魂落魄的样子,楚笑有心让墨君夜做些什么,他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意被人这样辱骂?
可是楚笑一抬头,眼睛落在墨君夜身旁,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的鲜红,一滴滴落在医院的洁白的瓷砖上,是那样的刺眼。
楚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只能转过身紧紧地抱住陶意,对着墙壁无声地忍泪。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两人!
杜若欣骂得更加带劲,各种“野种”、“贱人”层出不穷,然而就在她骂得正爽的时候,一声暴喝从她身后响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杜若欣更是惊住了,不过很快,她就反映了过来,“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什么事情?!”
角落里,顾正亭阴寒着脸,大步地走出来,目光憎恶地狠狠盯着杜若欣,“没有人,能够这样骂我顾正亭的女儿!不想现在就死,三秒钟,离开我的视线!”
“你……?你就是那个贱人的奸夫?!”
杜若欣立刻吼出来,脸上是泼妇般的狰狞。
顾正亭口中淡淡地数着,“一,二,三,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什么没有机会?简直可笑!你这种奸夫竟然还敢出现,我……”
杜若欣其实高涨,嘴里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冷不丁从身后被人架住,下一秒,一块东西将她的嘴死死地塞住,好像拖死猪一样,将她拖了出去!
杜若欣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害怕,然而她再想说什么,却也已经晚了……
……
陶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脑子里嗡嗡直响。
剑眉,挺鼻,薄唇,高形高大而修长,一身灰色呢子大衣,衬得他风度翩翩。
这是他真正的爸爸?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医院的安静。
陶意蹲在地上,双头抱头,痛苦的紧闭着双眼,“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顾正亭心中一痛,走过去想要伸手扶住她,却被她猛的推开。
“孩子,我真的是你的爸爸!”顾正亭踉跄止住脚步,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儿,有些手足无措。
他从来是个冷清,冷静的人,喜欢凡事尽在掌握,即便喜欢一个人,也要为自己保留五分。
然而,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谩骂,他一惯的冷静再也无法伪装,这才忍不住吼了出声。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是,他顾正亭的女儿,怎么可以被人踩在泥里,肆意践踏。
更何况,她是他和青烟的孩子啊。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顾正亭幽静深邃的眸光中,闪过痛楚,这痛楚渐渐移到脸上,那张素来平淡无波的脸,变得狰狞。
他认识青烟是在一次舞会上。
她像是一个美丽又不食人间仙火的精灵,穿梭在舞群之中,吸引了他所有的眼球。
他走过去,伸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她莞尔一笑,落落大方的便将手伸进了他的掌中。
他记得很清楚,那双手娇小,柔若无骨,带着微微湿意,他握住了,就觉得不想放手,忍不住幻想除了这双手以外,这个女人其他的动人之处。
他是豪门政坛新,风度翩翩,前程似锦。
她是当红大明星,光明四射,魅力无边。
两个身份,地位并不相配的人,在一场舞会后坠落爱情,然而现实的残酷却注定了,这场爱情开始便是结束。
他是不可能娶她的。他的婚姻从他被按上顾姓时,便已经注定好了。
他不可能反抗,也没有资格反抗,因为顾家越来越高的官位,是靠着一个又一个的联姻爬上去的。
所以,在父母为他订下婚事的时候,他给了青烟两个选择,一是分手;二是做他的情妇,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独独不能给她名份。
他很笃定,以青烟对他的感情,以及他提出的条件,这个女人不会拒绝他开出的第二个条件。
谁知,她仅是莞尔一笑,笑容如初见那般。
然而,决绝的离去,嫁人,生女……
他们的人生已无交叉,谁又知到头来,她竟然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陶意听着这个陌生男人的回忆,泪一滴滴了下来,片刻后,她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这便是她的亲生父母。
一个愚笨的杀了人;一个为了前程,家族另娶他人。
可是他们凭什么把她的世界,搅得天方地覆,支离破碎;凭什么他们做下的孽,统统都要让她来承担。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的妈妈没有杀人,她的爸爸也还是陶斐,而不是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心口,很痛,很痛!
痛到无法呼吸,就想此刻死去。
“小意,小意!”
楚笑惊的魂都没有了。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她竟然在笑,笑声瘆人无比。
楚笑赶紧上前,把陶意搂在怀里,“小意,你醒了,你别笑了,别笑了!”
陶意听到呼唤声,目光呆滞的抬起眼睛。
楚笑被她的神情惊了一跳。短短几分钟,她的神情就像一朵迅枯萎的花,她甚至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她身体中一点点流逝。
然而不等她缓过神,陶意已轻轻推开了她,挣扎着站起来,幽幽的目光落在顾正亭的脸上。
“孩子!”
顾正亭胸口一痛,几乎是恳求道:“跟爸爸回家,从前爸爸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好好照顾你,以后,爸爸会尽量补偿你。”
“补偿?”
陶意身子隐隐抖,嘴角泛起冷笑,“这会来补偿,是不是太晚了些……”
“孩子!”
顾正亭神色一急,正要再说,却见陶意摆了摆手,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墨君夜的面前。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似有千金重,似极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
站定,陶意抬头,眼里含着泪。
墨君夜的脸色,隐隐白,他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唇,没有开口。
他和陶意,已经站在了布满刀口的死胡同……
往前,必定伤痕累累;退后,也会伤痕累累;
所以,注定无解。
这一点,他相信她也明白。
陶意很明白,非常明白。
她之所以强撑着走到他面前,不过是想替她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这是她欠他的。
“对不起!”
墨君夜神色阴沉,染血的拳头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死死的看着她,眼眶里,浮出一圈圈的红色血丝,胸口一半是冰凉,一半是火焰。
陶意在这样的目光下很难呼吸,却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阴沉。
压抑。
沉重。
近在咫尺,远若天涯。
许久,墨君夜冷冷一笑,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萧索,孤寂,让人窒息。
陶意的身子立刻像泄了气皮球。
他的沉默,像最重的石头,一下砸在了她心上,砸得她连站都没办法站稳。
她极力将泪水逼进眼眶里,转身,很努力的找到自己的声音,“顾先生,你的故事很动人,那份亲子鉴定书做的也很漂亮,但是打动不了我。既然二十几年了你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以后也请忘了我的存在,再见!”
“孩子!”顾正亭头一回觉得心很慌。
陶意挑起唇角,笑了笑,“顾先生,我姓陶,你可以叫我陶意!”
顾正亭如遭雷击。
楚笑看着陶意离开,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病房前有两条路。阿夜走了往左的路,小意走了往右的路……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吗?
……
陶意走出楚氏医院,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哪里是她的家?
曾经一度她以为,墨家别墅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男人,孩子,他们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谁知道……一切竟然那样的短暂。
陶意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冷风顺势从她的领口灌入,寒彻心骨。
她拢了拢衣领,走进了这萧瑟的寒风中。
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就这样走着便行了,至少她能休味到,自己还活着。
“少爷,陶小姐……走了!”阿离从后视境里看了眼男人,多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就天翻地覆,好好的陶小姐竟成了少爷的仇人,这……这……怎么让人承受得了。
墨君夜像是没有听到阿离的声音。他摊开掌心,用湿纸巾擦去手中的血渍。
纸巾上带着微微一点酒精,擦伤口时有点痛,他却毫无知觉。
阿离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车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墨君夜拿出一根香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吐出烟圈。
“下车。”
“呃?”阿离一愣。
不等他反应过来,墨君夜已经推开车门,走到驾驶位上。
阿离直觉不好,却只能跳下车,迅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不等他把安全带扣好,车子“呼”的一声,像火箭一样直往外冲。
“少……少爷……开慢点!”
墨君夜一语不,车却没有半点儿减缓,反而越开越快,越开越快。
“少爷……前面有人?”阿离吓得魂都没了,说话声音都打着颤。
他在道上混,见过无数的人飙车,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飙车。
这简直就是死亡列车。
墨君夜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两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子调成手动模式,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加!
加!
车子驶进拥挤的马路,虽说是周末,可马路上到底是车。
墨君夜的车叫嚣着,与一辆辆车擦肩而过人。
阿离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手死死的握着扶手,手背上青筋爆出。
傅少爷,秦少他,快来救命啊,少爷他……真的是在疯了。
……
而此刻的医院里。
顾正亭低着头,站在病床前,神色凝重。
“爸爸,事情就是这样,这是亲子签定,您看一下。”
顾南勇把纸袋推开,目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儿子。
他这个小儿子一向出色,无论是读书,婚姻,做官都是顾家的标杆,现在突然冒出个私生女来……
势必会在顾家引起渲染大波啊!
“你……打算怎么办?”顾南勇声音很低。
“爸爸,顾家的血脉,绝不可以流露在外面,我想把她叫回来。”
“哼!”
顾南勇冷哼一声,“凡事要想好了再说。把人叫回来容易,让人接爱她,却难!”
顾正亭心神一凛,眼神冷了下来。
他的夫人出身名门,家里父兄都身居高位,他冒冒然把人带回去……
“爸爸,她的工作我来做,但是孩子,我一定要认回来。她现在无依无靠,能靠的也只有我这个爸爸了。”
顾南勇叹息了一声,浑浊的眼睛中,露出一抹精光。
如果这个陶意没有生过孩子,没有和墨君夜的那些个纠缠,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人请回来。
毕竟长相出众,性格温柔的顾家女子,还能在联姻上出点力。
现在吗……
罢了,罢了,谁让顾家人的血,是稀有的呢,就仅仅冲这一点,也应该先把人弄回来。
余下的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同意!你去把人接回来吧。”
“谢谢爸爸!”顾正亭心中一暖。
“不必谢我!想着怎么和家里人交待吧,还有那个陶家,你让他们给我闭嘴!”顾南勇老谋深算道。
顾正亭心中暗生佩服,用力的点了两下头,一双眼睛透着寒气。
陶家,当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
墨家。
墨天泽坐在台阶上,看着正门口。
爸爸,妈妈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说好今天要带他出去吃饭的吗?
“少爷,外面冷,你到客厅里去等吧!”陈遇轻声道。
墨天泽秀眉皱了皱,“陈伯,把手机给我,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陈遇掏出手机,递过去。
墨天泽立刻播出那个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妈妈,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爸爸又忙去了?”
陶意听着电话那头阿泽的声音,心里蓦然一沉,仿佛被硬生生的推进了深渊。
阿泽!
她忘了他和墨君夜之间还有一个阿泽。
她和他已经成了陌路,如果她还不知道阿泽是她亲生儿子,那么,她可以忍着痛,与墨君夜挥手道别。
不能在一起,那就相忘于江湖,就算心里再痛,总有一天会过去,只是时间的长短。
可是现在有阿泽!
那个小小的孩子,刚刚获得亲情才几天,就被残忍的剥夺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比挥刀,一刀刀凌迟在她身上,还觉得痛不可挡。
陶意一想一驼里,情绪立刻崩溃,她死死的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过去。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妈妈……在忙,爸爸也很忙,医院还有些事,可能要迟点回来,阿泽乖乖的,好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阿泽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尽是失望,“那好吧,你们……早点回来,我等你们!”
“阿泽!”陶意的眼泪簌簌而下,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块,血淋淋。
“妈妈,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头,是不是太累了。等我回来了,我帮你按摩。”
“嗯,阿泽乖,有医生来了,妈妈先挂了!”
陶意一秒钟都无法坚持下去,迅挂上了电话,身子慢慢蹲了下去。
嚎啕大哭。
冷风犀利阴寒,她能感觉到,滑落进嘴里的泪,和她全身的血,都是冷的。
她无法想象,阿泽知道爸爸,妈妈即将分开时,该是怎样的失望。
“啊啊啊……”
陶意仰天一吼,吼出心底无尽的伤痛。
人,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地活着。
这和站在悬崖边,有什么不同!
陶意撕心裂肺的情绪,惹得路上来往的行人频频侧目,她却浑然不觉,如同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
然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陶意的心底浮动。
那是阿泽的声音,他说,他会在家里等着他们。
那仿佛是一道救赎的光,在陶意绝望的心里微弱地亮着。
她还有阿泽,阿泽……怎么办?
陶意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眼睛里一片迷茫,可她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挪动了。
即便她已经没有资格在墨君夜的身边,她也想要,最后看一眼阿泽。
浑浑噩噩地伸手拦车,陶意下意识地报出地址。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陶意走到别墅门前,却没有立刻进去。
她深深地呼吸着,尽全力让自己的变得跟平常一样,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泪痕。
陶意的眼里显现出决然,最终深呼吸了一口,带着笑意走了进去。
“妈妈你回来了?”
陶意的身影刚出现,阿泽小小的身子便扑了过来,“怎么才回来?爸爸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阿泽的话险些让陶意酝酿了很久镇定破功,她赶紧吸了两口器,才能保持住笑容,“爸爸他……,留在医院里有些事情,今天一天,妈妈来陪你好不好?”
“当然好,妈妈很久没有单独陪过我了。”
阿泽很开心,他可以和妈妈两个人共同度过周末的最后一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开心的事情。
于是立刻,阿泽牵着她的手,拉着陶意往里走。
一边走,阿泽一边嘴里念叨,“先去画室,然后……妈妈你很久没见过我打拳了吧,我现在很厉害了,还有……”
小小的身影在陶意的面前,一样一样数着今天想要做的事情,陶意赶紧抬起头,免得里面的眼泪掉下来。
她有多不愿意,再次跟阿泽分开,可是她该怎么办?阿泽跟着墨君夜,绝对比跟着她要好得多,她怎么能够让小小的阿泽知道,他的外婆杀死了他的奶奶?!
只要想一想,陶意的心都疼得无以复加,为今之计,只有她消失,墨君夜一定会尽力将这件事瞒着阿泽,直到……他有足够强的心性为止……
两人的身后,陈遇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
他眉间的皱痕越显苍老,见看不到他们了,才慢慢地走到一个角落里,拿出手机,了一条消息出去。
真是冤孽,冤孽啊!
阿离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他赶紧拿出来,扫了一眼,心里才放心。
太好了,陶小姐回去了,可是少爷……
阿离眼里痛心,少爷又来到了这个山崖边,这里,有着少爷跟陶小姐许多的回忆。
少爷此刻心里的矛盾挣扎,怕是自己绝对想不到的吧……
阿离暗暗叹了口气,尽职尽责地守在一旁。
……
“妈妈,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泽忽然有些奇怪地问,陶意微楞,慢慢地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放好,“今天……不是什么日子呀。”
“那妈妈为什么要做蛋糕?谁过生日吗?”
阿泽看着陶意刚刚裱好花的蛋糕,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陶意浅浅地笑起来,将蛋糕捧到墨天泽的面前,小心地在上面,插上了十根蜡烛。
“阿泽,妈妈从前错过了许多应该跟你一起的事情,你一岁到四岁的生日,妈妈都缺席了,妈妈今天想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一岁到四岁,刚好十根蜡烛。
陶意将蜡烛点燃,艳艳的火光,照得她的脸暖暖的,暖意却始终达不到心底。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以后许多年的事情,统统在这一天补上,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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